难忘的高考（散文）

郭先珍

    1953年8月，我被保送去湖南第一师范。饱受艰辛的我，能在这座温暖摇篮学习三年，真是命运的恩赐。

    日子像平静的流水，舒缓向前。一天，我和在长沙念高中的几位好友聚会，畅谈各自的理想。他们站在高高的天心阁城楼，白云在头顶飘飞。有的说毕业后要考北大清华，有的说要去复旦中山；还有的说要当文学家、科学家、福尔摩斯侦探家……他们亮出一帧帧绚丽的梦页。我呢？老老实实地说：“毕业后，服从分配，做一名乡村女教师。”

    日子仍然如涟漪微漾的池水。学习生活轻松而有序进行，班里同学都很优秀，而且也有自己的喜好特长。记得有位同学执迷于写诗，课余默默地写，不停地投，发表极少，草稿纸塞了大半抽屉；还有的同学佩服居里夫人，看有关居里夫人的传记，自学不少理化方面的书籍；更有个同学很让人诧异，全国普通话比赛第三名，唱歌跳舞棒棒的，电台要招她去当播音员，就是不去。那时，大家把当一名小学教师烙印在心上，没有高考的奢望。

     三年一期快结束时，突然传来风声：人民日报发表文章了，国家急需高级知识人才，高考要扩大招生。又有人说，教育部关于高考改革发文件了。果然，就在放寒假前一周，学校招开大会，传达中央文件：“向科学大进军，扩大高考招生范围，本届师范生可以自愿报考师范类高等院校，主要为本地区培养高等教育师资”。

     瞬间，校园里炸开了锅，原本舒缓、平静如水的生活激起了千层高考大浪。青春学子们内心深处的求知欲望如火山喷发，眼中闪烁着光芒，脸上绽放着花朵。小陈说，我的作家梦一定努力实现！惠云说，我要向居里夫人学习，在物理研究上作出贡献！王凡说，12345…的数字里藏着多少奥秘，我要为它探索一生。哎呀，我并肩促膝三年的兄弟姊妹，今天都袒露出洁白的心怀，原来都藏着一个美妙的人生梦！

     时间不等人，备考就短短的五个月。大家白天认真听课，晚上挑灯夜战，汗流浃背，与蚊虫拼搏，胳膊、腿脚上一个个又痛又痒的红疙瘩，成为艰苦应考的印记。天上掉下的“高考”，谁也要紧紧抓住。

    高考那三天，天气闷热像蒸桑拿。考场里没有空调和风扇，谁也是“汗滴禾下土”地耕耘试卷。我集中精力看试题，先易后难地写呀，汗水不停地淌呀，滴得卷子潮乎乎的，这改变命运的高考真浸透了学子们的心血和汗水。

    七月初录取通知来了，“凤毛麟角”上北师大，大部分在湖南师大。大家都感到文化教育大发展给我们带来上大学的难得机遇。

    我这意想不到的高考惊喜难忘，八十年代女儿们的高考也令我非常感动。那时生活条件还很差，她们住在用塑料布隔出的半间破旧的公用水房里，电灯暗暗的，人来人往嘈杂。但她俩没有怨言，集中精力准备高考，模拟考试成绩优秀，更让我感动的是，还挤出宝贵的时间为我誊抄书稿，做家务。有次周六小女儿作业太多，她向我道歉：“妈，今天实在忙不过来，我下次洗碗、搞卫生吧。”我的心一热，眼泪差点儿流出。老大是八十年代初高考，早饭后，我想送他去考场，她笑着说：“用不着呀，我有同学作伴。快乐去，平安回。”一会儿有说有笑地骑着自行车去考场了。老二是八十年代中期参加高考，那天一早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我担心极了，非要送她去考场，她说：“干嘛呀？您放心吧！”跨上自行车，冒着风雨“赶考”去了。回家后说：“妈，我今天在'冷水浴’中高考，一定不错。”高考结束后，邮递员送来意想中的录取通知书，她们又意气风发地向更广阔的人生大考场奔去。

      这是我难忘的高考、赞赏的高考。

作者简介：郭先珍，女，湖南湘潭人，中国人民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教授，多年来从事现代 汉语词汇语法学研究，共发表论文26篇，出版著作21部（含独著、主编、合著）。退休后学习文学创作，曾在全国各地报刊杂志发表过多篇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