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姑母

          文/李云娥

    姑母今天出殡了，从此一个人伴清风明月，听小鸟啾啾，守护那一座青山。从此家中的老屋空了，彻底地空了，成了老鼠们的豪华城堡。十多天前在医院看您时，您还拉着我的手言笑晏晏，说，女儿一下子长这么高了，长得真快，我上八十的时候还在手上抱着，现在都这么漂亮了。用目光搜索了满屋子人，好像只认识我一个。又说，你怎么这么瘦，现在条件好，多吃点，吃好点，我一个劲地点头答应。我要回家了，她突然说一句，我死了你要来吃包子，给我拜路。我的泪水禁不住滑下来，柔声安慰您，您很快要上九十了，我来给您拜寿。没想到那是最后一别。姑父，姑母对我一直都很好，把我当成他们的女儿一样看待，看到我格外的亲热，格外的高兴。娘家有很多子侄，唯独对我又格外不同，可能是我投了他们的眼缘。 

      姑母是个勤劳朴实的老式妇女，斗大的字不识几个，诗词歌赋更是一窍不通，琴棋书画只是听说过。要算能背的书，可能只会背几条毛主席语录，写在另外的地方她还认不出。她老实本分，不善言辞，更不会花言巧语，长篇大论。她用自己真诚善良的心对待每一个人，爱自己的孩子，爱自己的丈夫，爱周围的每一个人，给他们带去温暖和宁静。她一生养育了四个子女，个个能干孝顺。姑父在外面工作，田里土里家里的活都是自己一个人干，经常累得腰伸不值，想要趴在那里喘口气，可是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等着她手中的饭，她又强撑着给孩子们煮饭做菜。即使自己再累，即使条件再差，即使自己满腹委屈，她从不发脾气，从不打骂子女，她像一只老母鸡，把自己的孩子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不受风雨侵袭。孩子们一个个长大成人了，都在蓝天振翅高飞了，都有出息了，你变成了一个老人。虽然年纪大了，可是你的筋骨没老，你爱劳动的习惯没老。你不去城里做享福的老太太，自己在乡下挑水煮饭，自己挖土种菜，自己到学校厕所打肥料浇水施肥，种的绿色蔬菜自己吃了还有剩，还捎给孩子们吃。记得你到学校厕所挑粪时，挑着一担大粪桶，我很想帮您的忙，可是我手无缚鸡之力，挑担空桶子都吃力，只好脸红地站在一边，一个三四十岁的人看着七八十岁的人挑着一担肥料往土里去。那时的我暗暗佩服你，觉得您真能干。

      您也是一个善良温柔的人。您一辈子没发过脾气，也没骂过什么人，也不喜欢对人评头品足，就是受了委屈也在心里消化了，哪怕消化不良把自己憋成病，你也不发火，所以姑父笑你是个哈宝婆，只知道做事，屁都放不出一个。这可能应了一句话，女子无才便是德。记得我读初三那年的冬天，您家杀了过年猪，我在您家住了三天，把您家的油炸，猪肝，猪肺，猪肠，猪肉吃了个遍，要知道我家离您家才一里路远，炒菜都能听到香气，周围院子里的人都莫名其妙，还以为我是遥远的遥远的地方的客人。后来我考学校出去了，就很少见到您了。直到我到东山支教，我从您那里又一次感受到母爱一样的温暖。每到星期五，您就到学校打听，看我回家吗，没回家的话，您就接我去你家吃饭。买一些您自认为的好菜，比如猪肚子，猪腰子，土鸡，看着我大口大口地吃，您就开心。总是劝我多吃，说我太瘦。每次从你家吃完饭出来，我都胃痛，体重增加四五斤。其实我更喜欢吃您种的蔬菜，食量也不是很大，可是我不想拂您的美意，把您夹在我碗里的菜用了十层功力才吃完。听说我支教要回家了，您依依不舍的，特意跑到街上买了一只乌鸡，您觉得这种鸡有营养，在您眼里，我是个营养不良的孩子，鸡炒好了，一个劲地夹给我吃，自己没动筷子。最后，那只乌鸡，通过您筷子的运输，全部跑到我肚子里了。只可惜，我吃了这么有营养的乌鸡，身上还是不长肉，总是缺营养。后来，我偶尔想起了，去看过您几次，没想到从今以后再也吃不到您的乌鸡了。不禁悲从中来，泪流满面，人生就是这么现实，这么残酷，人生终有落幕的一天。

      姑姑，你的一生是勤劳的一生，是夫妻恩爱，父慈子孝的一生，是平静安宁的一生。您虽然走出了家门，却走不出我的心。

李云娥，湖南邵阳县人，中学高级教师。平时在三尺讲台上用粉笔写意人生，闲时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摆弄文字。诗，写过，散文，写过，论文，也写过。网络上发表过，报纸上发表过，杂志上也发表过。喜欢随心随性，在文字中游玩。 

编辑：唐白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