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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念想

家乡味道

 

深秋之于树，那是叶的晚年。那片片凄美飘摇的叶儿呀，本该在乡野绽放。却注定在这喧嚣的城，守着奔忙的人，含着晨露凝成的泪滴，把思念化成了霜。懒懒的朝阳下，满世界炫亮的色彩，是春寒，是酷暑一遍，一遍，刷成的模样。清风拂过，抖抖索索，摇摇曳曳的叶儿，还在跳动着弄耳的音符，汇成一首动人的曲，孤独地吟唱。颤颤巍巍，挣扎着，多么多么地想，留下你，留下我，哪怕一瞬驻守的目光。

                                              ——写在文前

母亲是个要强的女人，在贫瘠的岁月，穷困的山村一路走来，不屈不惰地度过了她的大半辈子。风风雨雨侵蚀着她孱弱的身躯，现如今已是病痛交加，负累地生活。大抵十年前，妻子盛情邀约父母，双双来同我们一起生活。得来的总是坚定的婉拒，她说“家里有田，有土，有老屋，住着热和”。她总说“田里土里种上的菜，逢场逢节还能赚取个油盐钱”。 

无法阻挠老人的意愿，只能任由着他们，独咽着生活的苦，独扛着身心的痛，奢望着哪日哪时，真累了，真放下了，能安详地享享儿孙的福。 

突至的意外，悲伤的母亲送走了相濡以沫的父亲，不出三年，更肝肠寸断地送走了时值青壮的哥哥，母亲的盼想被塌天的变故击得粉碎，她用撕心裂肺的哭，用反反复复的诉，在她熟得不能再熟的世界里疯狂地寻找，找寻物件上、田地里父亲落下的余温。找寻屋边小路上，大儿子新留的脚印。一切的一切砌成了母亲心伤的墙，无奈的劝慰是多么的黯然，多么的苍白无光，大抵，这悲苦的结，已然无处安放。

我去接她，她貌似平静地，重复地念叨“我放下了，什么都放下了”。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行李，屋前屋后打扫得清清爽爽。然而，当汽车启动的瞬间，她却又急速地推开车门，佝偻着半驼的腰身步履蹒跚地往家走去，远远地传来“我好像忘了锁门，菜园里还有一把锄头没有收”。遥望着她家里菜园来来回回的转悠，指间的烟呛得我泪流满面。

楼顶上备了一块小菜畦，已经荒了好些时日，母亲的到来给菜畦添了无限的生机，她比往时少了些言语，除了偶尔呆望会电视，大部分时间都在楼上鼓捣，虽然挥动一下锄头是那么的艰难和痛楚(母亲有严重的骨质疏松和腰椎突出，医生建议不手术)，我不拦她，我相信她在畦里种下的是希望，是盼想，是坚强。

渐渐地，母亲开朗了一些，偶尔会同我讲些遥远的过往，我静静地听着，透过她那时而兴奋，时而忧伤的眼神，陪着她，再滤一遍昔日的时光。偶尔，母亲会为我的大手大脚而神伤，闷闷地独来独往，厮守着属于她的菜畦，漫无目的的忙乱。儿子乖巧地左一声奶奶，右一声奶奶地叫唤，总能把她逗得一脸慈祥。我总虔诚地感激着这方寸的菜畦，这郁郁葱葱的大蒜，香葱和青菜。总是天真地窃想，母亲走出了心伤，收获了希望。

逢舅母生日，母亲拨通了电话，起初是宏亮的祝福，老姐妹彼此暖心的问候，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小，母亲接着电话走进了房间，继而隐约的哽咽声，微微的啜泣声从门缝里传来。我想，电话那头必定是舅母深情的劝慰，还有无助的一起慨叹。母亲哽咽的话语传来:“如果没有……我又怎么会远居他乡，如果没有……我又怎么会住在这狭小的笼里，四邻不熟，举目无亲……”我不敢打断她的思绪，毕竟在年愈古稀母亲的心里，这里已经很难再属于她，属于她的只有那一辈子处着的乡邻，还有那累垮她腰身的土地，更是那伴她一起沧桑的老房……

菜畦里釆来的菜，我总是小心翼翼一根一根地洗它，也总是用心地烹它，因为每一棵都沾满了母亲思念的泪水，每一棵都是一个寂寞的神伤。

母亲的菜畦，在初冬里，搅动思虑的涟漪，汇成一股锥心的浪。

作者简介:家乡味道，在小城混迹的农村人，喜好乡音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