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陪读记

焦淑梅

每晚９点左右，做完家务后我会看一会儿书，思绪在文字间游走时，也会支楞起耳朵，细听公寓楼楼道里的脚步声，我能准确分辨出哪个声音是我孩子的。我在等“笃笃”两声固定的敲门声后，他清灵灵的声音喊：妈妈，开门。

他的高中岁月，我的陪读时光。

如果超过10点他还不回来，我会焦躁不安。站在窗前，眼睛死死盯向楼下，盯着福安路的道路交叉口。一看到孩子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看到他脖子上挂的跑校生特有的校牌大幅晃动着，悬着的心才放下。

如同一只刚出笼的小鹿，他踩着晚自习的下课铃声，披着深幽夜空里眨眼睛的点点星光，循着熟悉的街道，大步流星回家。暖暖的灯下，我在等他。这一屋橘色的灯火可是他心灵的归宿？看着他从小长大，陪着他从小到大，他对亲情和家庭到底有怎样的认知，我并不敢定义。只是，在静读、聆听、等待和寻找的分分秒秒里，我常会为这寻常时刻感动着，期盼时间定格，我与他，能永葆这一帧母子相守的图景。

浓重的夜色里，万家灯火明灭闪烁，我在眺望时总是不由回想自己的读书时光。小学时，每晚放学我着急往家跑是因为饿，我惦记娘黑夜给我们吃啥饭。初中时在乡里念书，晚自习散学后蹬个破自行车，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骑得着急忙慌，是因为路北有片坟地，很害怕。我娘总是在巷口眼巴巴等我，不分寒暑。及至现在，自己也身体力行履行母亲的职责，才明白“养儿方知父母恩”的道理。

那天全省百校联考。孩子一进家，就喜滋滋地对我说，妈，这次数学考题真难，许多题型没见过。“你做得怎样？”“妈妈，你看我草稿纸，每一道题的解答步骤我都完完整整记着。”“草稿纸还这么认真？”“是呀！这样，对答案时，我就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端详着他青春焕发的小脸，我想，不论考试分数多少，他非常享受做题的过程，这已经难能可贵。

他的目标是考个好点的大学。

他喜欢读书，打小就有对知识的极度崇拜与热切渴求。这个追梦的孩子，和我在一起时总有说不完的话：妈妈，给我买本化学小题，我最近的化学考试选择题丢分多；给我买本英语单词书，我需要巩固单词；妈妈，我想看最新出刊的《看天下》《中国新闻周刊》《科学世界》。

不管学习多忙，每晚睡前，他总会翻看他喜欢的杂志。此刻，母子俩的世界静谧得只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我在一旁看《厚集落叶听雨声》《迟子建散文选》或者其他什么书。间或，看一眼沉醉书页的儿子，灯光下他稚气未脱的脸圆润饱满，他痴迷书本的样子，很迷人。看到兴奋处他会举着书走到我跟前，眉飞色舞地给我讲天体运行规律，讲载人飞船上看地球并非呈现球状而是一段弧。“漫卷诗书喜欲狂”，我突然想到这句诗，也许这诗句并非此处用意，却万般契合我此刻的欢喜。

其实，他讲的内容，我不全感兴趣，但我做出十分欣赏的样子认真听。我的眼神肯定感染了他，他讲起来真是没完没了。“天地最健全者的心眼，只是孩子们的所有物，世间事情的真相，只有孩子们能最明确、最完全地见到”。每个夜晚，与孩儿用书装饰着无声流过的时光，我有富甲一方的满足。

正如一年有四季，陪读岁月也有喜怒哀乐。也曾抱怨这三年里我每天跑出租屋的辛苦，抱怨每天早起晚睡的劳累，抱怨他情绪不好时给我阴郁的脸。也曾担忧他的安全，担忧他学习辛苦身体吃不消。

这三年，他尽力拼搏，我用心陪伴，不由想起当年我放学归晚时娘亲的焦急模样，时光荏苒，我们就这样被亲情温暖，一代一代……

作者简介：焦淑梅，山西广灵人，山西省作协会员，太原市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光明日报》《散文选刊》《天津文学》《海外文摘》《山西画报》《映像》《精短小说》《华夏散文》《井冈文学》《中华文学》《山西经济日报》《青岛日报》《嘉峪关日报》《教师报》《常德日报》《太原日报》《太原晚报》《东莞文学》《都市》《小品文选刊》《印象大同》《太行文学》等刊物，有部分作品获得全国及省市征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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