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四大娘
虞长顺
我们知青宿舍的前头住着一户人家,老两口没有儿女。男的我们都叫他黄四大爷,黄四大爷解放前在天津卫拉过黄包车,他的老伴儿我们理所当然的叫她黄四大娘。
听说黄四大娘在解放前因生活所迫,在天津卫当过妓女。她个子高高的,慈眉善目,只是身体似乎孱弱。她是什么地方的人,我们都不得而知,也不方便打听。解放后遣散妓女,经过在城市学习班的学习,机缘巧合,配给了当时在天津卫拉黄包车的黄老四。我们这些年轻人都叫他四大爷。因为黄家在我们村也是一个大姓,四大爷的辈分也不算低。解放后不久,四大爷就领着四大娘回到了村里。
不知何故,村里的人全都知道四大娘当过妓女。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因为当过妓女,所以她羞于见人,极少出门。而且她体弱多病,所以生产队对她也不作安排。
她平时只是宅在家里,养猪羊,养鸡鸭鹅,给生产队提供圈肥。
她家的院子和我们知青点挨着。我们知青曾到她的院子里去过几次,她的整洁干净,整理得井井有条,感觉比我们的宿舍都要干净很多。
她对我们非常的热情,只要我们一去,她总要拿出一点东西来给我们吃,比如花生瓜子,有时甚至还会有鸡蛋。
四大爷很能干,是生产队的一个强劳力,干活从来不惜力气。而且按辈分生产队长还是他的侄子。四大娘是非常非常贤惠的。对四大爷非常的好,每次四大爷干活回来,总有热汤热饭吃,对待邻里也都非常的好。
我们知青点一个女青年,生了几天病,她叫四大爷杀了一只自己养的鸡,给这位女知青熬汤送了过去。她对四大爷说城里的娃来到农村也不容易。
只不过我们也不敢常去,怕村里的人说我们接触旧社会,整不好阶级关系。而且那时我们也都追求上进,追求入团,追求当积极分子。也都为自己的前途着想,生怕落后。
我想那是文革开始的第二年吧,村里的大喇叭整天播放各种社论,各种批判性的文章,最多的是播送各种最高指示,在这种轰轰烈烈的政治形势下,她更不敢出门了。
那时村里的造反派分成了两派,两派的头头都是平常不安分守己的人。他们为了表示对革命的积极,都向打击地富反坏右开刀,而且互相标榜,你争我喊,无有宁日。
但是村里的地富反坏实在不多,而且没有什么右派。批过来批过去,除了对本村那几个人喊口号外,总令人有点感觉就是这一套,令人感觉胡折腾,令人感觉视觉疲劳。
在这种形势下,有一派造反派就盯上了解放前当过妓女的四大娘,准备拿她充数。他们高举着革命造反的队旗,以横扫牛鬼蛇神的气势,轰轰烈烈到了四大娘家,以表示对旧社会的仇恨,表示革命的积极,他们把四大娘揪出门外,并绑了起来,我们几个知青都看得很清楚,但谁也不敢上前阻止,那时候不助纣为虐就是好的。再说我们大多数知青也是家庭有什么所谓问题,带着原罪下乡的。
四大娘羞愧无比,面色苍白,满脸泪水,浑身颤抖,似乎马上就要昏死过去,如果不是有人架着,她肯定瘫倒在地,幸亏一个女红卫兵架住了她,才免于倒下。
第二天四大爷醒来,哭天抢地,涕泪纵横,嚎啕大哭。因为四大娘对他实在是太好了,他十分舍不得,他抚摸着四大娘的冰冷的尸体,嚎啕大哭,谁都拉不开。那种场面,就是铁石人也不忍卒视。几天之间,四大爷完全变了样,苍老的不成样子,生产队的活似乎他也干不了了,整日守着四大娘喂过的猪呀鸡呀喃喃自语,生活全靠亲友接济。只有半年光景,四大爷就随四大娘而去。
他俩因为没有孩子,注销了村里的户口。他家的房子分给了他的几个侄子,当时似乎还引起的纠纷,闹到了公社里。
从此村里再也没有这么一户人家。留下的,只有人们的记忆,只有人们叹息。在那个风暴一样的年代里,除了革命,谁又能怎么的?这是我们村里真实发生的事。
人世浮沉,谁又能知道自己的归宿呢?
作者简介: 虞长顺,网名:五点的时光,山东淄博,已退休,爱好码字,乐此不疲。有小文常见诸于报刊与文学平台。本刊顾问:龙国武 刘诚龙 俞荣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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