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官不可图发财
——王茂荫祖母的告诫
陈平民
方文学，歙县磻溪人，父亲方世滨为乾隆年间国学生。乾隆三十九年（1774），十七岁的她适同县杞梓里王槐康为妻。当时王槐康年十九，兄弟姐妹多，食指繁，家贫寒，只好弃学经商，随族人去北京一带做茶叶生意。起初，每年回家一趟，后在通州开设了“森盛茶庄”，店业草创，不能遄返。这时，方氏二十三岁，膝下二儿一女皆幼。五年后，丈夫王槐康突然病死潞河。二十八岁的方氏从此守寡。她上要伺候两氏婆婆，下要养育子女，含辛茹苦，可以想见。她是徽州女人中那种端庄贤惠、心地善良、深明大义的典型。
清道光十一年（1831），34岁的王茂荫在北闱考上举人，次年参加礼部会试，又联捷成进士，喜讯传到家乡，75岁的老祖母喜忧参半。她欣喜的是多年考不上的孙子终于考上了，博得功名，进入仕途。她忧虑的是，孙子步入官场后是否也会沾染贪腐习气。
王茂荫小名茂萱，在北京捐监生参加科才改名茂荫。
道光十二年（1832）九月，他告假南回省亲，回到老家杞梓里，第一件事是拜见老祖母，方太夫人高兴得老泪纵横，说开了：“茂萱呀，你考上进士，进入官界，祖母我高兴。但也有话要告诉你：吾始望汝辈读书识义理，念初不及此，今幸天相余家。汝宜恪恭尽职，毋躁进，毋营财贿。吾与家人守吾家风，不愿汝跻显位、致多金也。”
祖母告诫王茂荫的这番话，用今天话讲就是：我当初只是指望你读书识义理，压根没想到你能当上京官，这可是上苍对我们王家的眷顾，你要感恩，要珍惜，要克尽职守，不要贪求当大官，不可利用手中权力私营财贿。我们王家家风清白，不指望你当大官，赚大钱，要守好清白家风。
五年之后，王茂荫的父亲大茶商王应矩给母亲做八十大寿，王茂荫再次乞假回里省视，祖母告诫他的仍然是先前那番话。
方太夫人不指望步入仕途的孙子“跻显位，致多金”，而是要求孙子“恪恭尽职，毋躁进，毋营财贿”。这种为官不图发财的思想境界，非常高尚，难能可贵。她的这番话，既是身为祖母对孙子的一种告诫，也可以看作是普通劳动人民，对其子弟为官从政最基本最殷切的期盼。
王茂荫步入官阶之前，对官场的贪腐之习就有所听闻，身居官场之后，更是洞若观火，痛恨万分。他始终不忘祖母教诲，严守清正家风。他的儿子说他“性恬淡，寡营欲，京宦三十载，恒独处会馆中，自奉俭约，粗衣粝食处之晏如”，这完全是真实的。
他身为京官，本可长期带家眷，可他却是个例外，始终只身居住在北京宣武门外的歙县会馆中，穿土布衣服他习惯，食杂粮也习以为常；他痛恨贪脏，抵制腐败，反对“奔竟”，不搞团伙，悯怜厄穷，拯救危难；他严以律己，守身如玉，管教子弟，严之又严，为国荐才，不图报答；他孤忠自许，独立敢言，不避权要。他民本思想浓厚，对于事关国计民生的重大改革，他的原则是“先求无累于民，后求有益于国”。无论何时何地考虑任何问题，都不以个人的感情来判断国家社稷大局。
与王茂荫同时代的人都认为王茂荫是一个以清正廉洁而著声中外的奇男子。王茂荫的儿子说过这样的话：“府君高中进士成名，曾祖母为之一喜，但又恒诫府君曰：'吾家虽寒素，粗足自给，愿汝善守身，不愿汝积多金也’。府君终身志之不敢忘，盖一生清节有自来矣。”
王茂荫为官不图发财贯彻始终。他官届二品，家中并未因其显贵而巧取豪夺一瓦一垅。杞梓里的故居毁于咸同间兵火，晚年只好在歙县义成买下朱姓旧房挈家迁居。惜别人间之前，他平静地告诉世人：“我以书籍传子孙，胜过良田百万，我以德名留后人，胜过黄金万镒，自己不要什么，两袖清风足矣！”
（2021年8月25日撰于徽州公馆）
【作者简介】陈平民（1948—），男，安徽休宁县人，徽州文化研究资深学者。曾任黄山日报总编辑、黄山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黄山市社科联主席、党组书记。坚持研究王茂荫40余年，公开出版专著三部，百余万字。通讯地址：屯溪社屋前路3号徽州公馆4—6—102室。联系方式：13705594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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