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作者 | 刘长银
原创 | 乡土中原（ID：gh_06d145e3125e）
她坐在一个低矮的小凳上，穿着一件深蓝的偏襟上衣，齐耳的花白头发，戴着老花镜，镜子的两条腿末端用棉线绳相连，套到了后脑勺。记忆中很多个有阳光的午后，老妈的手里总是拿着一只鞋垫，趁着太阳的亮光在穿针引线，一针一针，用心地缝着......
老妈已经离开我十四年了，她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从小没有进过学堂，也没有出过远门。她性格柔弱，有时还会胆小怕事，和父亲结婚后她没有当过一天家，可她在我心里是一个不平凡的人，她勤劳、善良、正直；她慈悲为怀，对身边的弱者仗义相助。想起老妈，就想起了她多灾多难不平常的人生，还有她不同寻常的德行及品格。
老妈出生于上世纪二十年代，一个贫寒的农家。三岁时，她的妈妈突发急病离世，父亲受打击精神失常。屋漏偏遇连阴雨，又赶上“民国十八年馑”，为了活命，舅舅把她背到了附近的一个殷实之家，送给这家寡居的长媳做了养女。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从那以后，老妈从一个穷人家的“柴火妞”变成了富人家的“闺阁女”，虽说少了自由，却可以吃饱饭，生活上衣食无忧。她天天陪伴在养母身边，纺花、织布、绣花、做针线，风平浪静地长大。
小时间听我大娘说，我妈年轻时长的好看。她和我父亲结婚时，我家穷，她家富，用现在的话说是“下嫁”。老妈结婚时，养母倾尽所能，给了她丰厚的嫁妆。她坐着大红花轿，身穿锦缎旗袍，戴着墨镜，手里还拿着“文明棍”。她手上的戒指，头上的钗环，让前后院的妯娌们一个个羡慕不已。
老妈和父亲结婚后，很快完成了从闺阁女到农村媳妇的转变。她表面柔弱，内心要强。她学会了干各种农活、洗衣做饭、缝补浆洗；她学会了勤俭持家，孝敬公婆，帮父亲撑起一个多难的家庭......
老妈受念佛的外婆影响，生活和处事上对自己严格，对他人厚道。她从不议论旁人的是非，即便受了气也总是先苛责自己，碰到我小时候受了委屈回去发泄，老妈总说，“乌鸦趴到猪身上，只看到别人黑，看不到自己黑”。
老妈有不同于寻常人的慈悲心肠，她心底善良、纯净，不会算计，她的不少做法，我和哥姐都不太理解，有时侯还会说她傻。她经常说，“自己吃了填坑，别人吃了扬名”。上世纪八十年代，家里的生活还不富裕，老妈一年里偶尔摊个煎饼、蒸个卤面，她自己不吃，却打发我给前后院的大伯大娘们送，碰到哪个大娘生病时，我妈帮她们洗衣服、洗头，从无怨言。大嫂和二嫂，是前后院大娘的儿媳妇，大嫂和婆婆不和，农忙时老妈总是把大嫂的孩子们带在身边；二嫂害喜吃不进去饭，老妈会亲手下厨做好吃的饭菜给二嫂。
老妈对邻里实在，对从小把她抱养出去的娘家，也从无半句怨言。她孝敬年迈的外公，多次接济舅舅一家。记得一年大年三十，舅家的表哥到我家“打饥荒”借粮食，老妈把家里所有的小麦全部送给了表哥，到了第二年的荒春，父亲借了钱，到附近的镇上去高价买粮。
老妈是多坚强和开朗的一个人，她最绝望的时候曾经一度精神崩溃，甚至以“跳井“去抗争，即便如此，多年以后我和她聊起当年的事儿，她一脸的风平浪静，她说，那时候社会就那样，不是咱一家受苦遭罪，有啥想不开的？我的老妈，她的磨难放到我的身上，我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扛得起来！
老妈不识字，但从小到大，她无条件支持我的学业。上小学时，农村挣钱不容易，每到新学期开学，不少家长拖欠学费，有的家长甚至因为学费让孩子辍学，可是老妈从来不这样，家里没钱，她会跑遍半个村子借钱，并在第一时间让我交给老师。碰到寒、暑假，老妈无论多忙，只要看到我在看书或者学习，从来不会叫我，她经常会说，你看“本”吧，这活我来弄。
老妈六十八岁那年，我有了儿子，老妈主动要求到城里帮我们，带她的外孙。那几年，她承担着看孩子、做家务的双重负担，好容易等儿子三岁进了幼儿园，真想让老妈歇一歇，带她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尽尽做女儿的孝心 ，可任凭我嘴皮子磨破，也说服不了她。我的老妈，她固执的要命，她就是长在城市里的一株农作物，不喜欢上街、逛公园，找人聊天，她一天到晚就知道干活。她找来尼龙草搓晾衣绳；她说我们买的鞋垫不耐穿，所以就找了碎布，给我和老公纳鞋垫，纳的鞋垫我们穿不完，就攒了很多。
2001年，老妈、姐姐和我
2005年，老妈、我、外甥和儿子
二零零八年年底，正当一家人团聚，准备过年的时候，八十三岁的老妈走完了她一生的路，挥挥手悄无声息地走了！她行善积德一辈子，受上天的眷顾，临终之前没有病痛，一副酣然入梦的模样，“梦好莫催醒，由他好处行”，我的老妈，她一定是去了天堂，一个只有幸福、快乐、美好的地方！
老妈走了，她的一生，经历过富贵，更经历过贫穷、屈辱和磨难，她就像故乡田野里的一丛野菊花，一棵红山楂，任凭雨打风吹，从不向命运低头。她的一生，默默无闻，悄无声息，如一颗不起眼的流星划过，却也多姿多彩，灿烂了时空。
亲爱的老妈，我想你了，今夜咱们能够在梦里相见吗？
作者简介
刘长银，社旗县晋庄镇刘老家村人，现供职于郑州一所高职院校，从事工程管理及教学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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