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metown Central Plains
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作者 | 李林坡
原创 | 乡土中原（ID：gh_06d145e3125e）
这张照片算起来应该有七十一年了。照片上前排最小的这个戴帽子的小女孩是我的妈妈，她右后边靠着的是她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外婆。从照片中外婆的脚上可以看出外婆是个裹脚的女人。用现代人的眼光一看就像个小老太太，实际上外婆当时只有三十来岁，是“封建”把外婆催成了一个小老太太。在当时外婆还算是个小“富婆”呢！外公一家人世代行医，靠着望、闻、问、切悬壶济世，为四方乡邻诊治各种疾病，当地人无不对他们竖起大拇指称赞。外婆则是个勤劳善良的人，忙完地里的活，就抽时间纺线织布，靠着全家人的勤奋，后来又购置了几亩良田，日子过得也算富足。从外公胸前的怀表链和妈妈的银饰帽子也可以看出，在当时缺衣少食的年代这是个令人羡慕的家庭，这也为后来成为“斗地主”的对象埋下了祸根。后来乡邻们都纷纷为他们家证明说情，才得以从轻发落。因为这些受益的乡邻们知道这是一家积德行善的人家，是靠勤劳双手创造生活的人家。但很多财产还是被没收，成分高影响后人的成长进步也成了不争的事实，甚至差点影响我和表哥后来参军入伍的报国之心。外公经常外出帮别人治病，经常顾不上吃喝，有时半夜被人叫起，背起药箱就走，却忽视了自己的健康，浑然不觉间，自己却深陷重病，正值壮年就撒手人寰。大舅继承了外公的医术，也遗传了外公为人厚道的基因，还学得一手烧窑的好技术。一生朴实善良，对人有求必应，哪怕自己的事被搁置一边，也经常熬夜替人烧砖，以至于胃癌晚期还未被重视，刚入不惑之年就离开了人世。外婆经历了丧夫之痛，又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失子之痛，真难以想象她内心的苦楚，但她给我们的永远都是快乐的笑脸，繁重的家庭重担使六十来岁的外婆就成了一个驼背135度的老太太。小时候，记得每隔一段时间妈妈就会把外婆接到我家住一阵。外婆是个忙惯的人，闲不下来，一来就用草木灰之类的土方法把家里的锅碗瓢勺清洗得瓷明发亮，像新的一样。外婆为了不闲着，有时会把她的纺车一起带到我家，晚上闲下来就点上煤油灯，坐在自己用玉米裤编的垫子上，架起纺车纺起棉线来。右手摇着纺车，左手捏着棉花团，一收一放间就变成了一根根细长的棉线。不知不觉已到了深夜，妈妈催外婆睡觉，外婆总是说：“白慌，手上这把纺完就睡了。”可纺了一把又一把，还是不见外婆睡，吱吱呀呀的纺车声却成了我儿时的催眠曲。后来外婆日益佝偻的身躯，应该说纺车就是罪魁祸首。1996年家里刚装了部电话，可打了几次都是父亲接的，我问妈妈呢？父亲只是说去了外婆家，过几天就回来。隐隐约约总感觉有种不祥之兆，后来从一个亲戚处才得知外婆病了，全家人为了不影响我在部队工作故意瞒着我。我决定请假回家探亲，在夏天的一个阴雨天，我踩着满脚的泥泞直接到了外婆家，看到病榻上瘦骨嶙峋的外婆，顿时哽咽了。我不敢相信眼前就是我的外婆，这和我眼里的外婆有着天壤之别。外婆已经眼窝深陷、髋骨突出、目光无神。二舅和妈妈在一边大声对外婆说，卷娃（我的小名）回来看你了。外婆显然是认出了我，脸上强挤出一丝喜色，吃力地叫了一声“卷娃”，后面喃喃地说了一句什么也没能听懂，大概是问候我回来了。舅舅怕外婆费力，就示意她别说话多休息。不曾想这一声问候就成了外婆在人世间给我的最后一句话。当晚外婆还吃了半碗稀饭，听说之前几天已经很少进食了。事后当医生的舅舅告诉我，外婆给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和吃下的半碗稀饭就是见到我后的回光返照，外婆就是在等我回来。出殡那天，老天爷也睁开了双眼，连阴几天后突然放晴，阳光撒在大地上，天空晴朗无比。农家小院里挤满了前来送殡的人，连外村很多人也都闻讯赶来送老人家一程，乡邻们都说，这都是老太太生前积下的福。外婆是个与世无争的人，也是个不信命的人，无论对谁都是和蔼可亲的样子，说话中听不伤人，和任何人都能打交道，任何人都不得罪，愿意力所能及地帮助人，不和人争辩是非对错，即使自己正确也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哪怕是委曲求全也尽量去顺着别人。所以外婆人缘极好，到哪人人都喜欢和她打交道、唠家常。直到二十六年后的今天，我依然清晰记得外婆的模样，与人说话时满脸春光般的笑容，躲在一边偷吃剩饭被发现时的尴尬，看到孙子们时放光的眼神，缠裹脚被我们嘲笑时的无奈，灯光下纺线时专注的背影，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李林坡，男，原籍社旗县朱集镇，1993年参军入伍，服役16载，现居武汉。
喜欢用笔、用镜头记录生活，曾任某军区报特约记者，编辑。个人五次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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