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metown Central Plains
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作者 | 张小羊
原创 | 乡土中原（ID：gh_06d145e3125e）
秋雨微寒，潇潇的雨滴打在庭院里微枯的枣树叶子上。杨老头坐在堂屋的前檐下，前面放着两个筐子，他从左手边的筐子里抓起一把麦子仔细挑选着，把颗粒饱满的麦子放到右边的筐里面，左手一松，挑拣剩下的麦子无声地又落回左边的筐里面，渐渐地右边的筐子慢慢变得丰满起来。雨总有停的时候，人也总有老的时候，杨老头已经八十岁了，当然他是记不得自己的生日了，扒坷垃的命哪里能比得上吃商品粮的，能把那些人生中重要的日子记得清清楚楚的。多年在田地风吹日晒辛勤耕作，虽然是辛苦些，可毕竟现在能吃饱肚子了，杨老头挺知足的。城里工作的闺女把他的田地也退了，意思是想让他能安安心心地养老，可闲下来的杨老头浑身都觉得不舒服，自己找到队长硬是又要了一亩地，不靠着自己的双手去吃闺女的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风吹过，杨老头感觉有点凉了，站起身来走出院子，绕过埋葬着他祖祖辈辈的坟园，走到村口的田地里，田地里已经有稀稀疏疏的村民在种麦子了，看见杨老头过来了，低一辈的恭恭敬敬的喊声二爹，低两辈的都嬉笑的喊他一声老货，杨老头一边答应着一边走到自己的地头，蹲下身子伸出手扒开土壤，又捻了一把仔细的揣摩着，自言自语的说到：四指墒了，明天看还下雨不，不下了我也把麦种上。人老了，是怕冷些，火盆里的老树根烧的旺旺的，红彤彤的火光映着杨老头下巴稀疏的山羊胡子上，灰白的胡子散发着神秘的光彩。他的老伴，也已经是八十岁的老蒋坐在火盆的另一边伸着双手。外面那雪正下的紧，鹅毛大雪舞天舞地的疯狂着，落在村口的麦田里，落在坟园那褪净清翠的白杨树上，整个村庄寂静无声，仿佛都被这场大雪催眠了。火盆里传来呯的一声，正在打瞌睡的杨老头醒来过来，他看向老伴：这雪看起来也没个停头了。老伴支楞着耳朵：是啊，黑上做面汤喝。杨老头又说：唉，这天这么冷，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吃到明年的麦子。老伴说：知道了，少放点盐。俩个耳朵都背的老人，你说你的我对答我的，倒也挺和谐的。杨老头站起身伸伸懒腰，走到西厢房里，那里停着两口棺材，已经做好十几年了，一直在耐心的等着主人的使用，他走到棺材前面，伸出指头轻轻敲了一下，温柔的像游离家乡多年的游子敲开父母的大门一样，棺材没有回应，老杨头呆站了一会，又踱回到了火盆旁。雪一直下着，黑上的面汤果然咸了，老伴毕竟岁数也大了，手一抖就把盐放多了。杨老头吃罢饭在火盆边又稍坐一会儿，把火盆里的火捂好，倒了一杯酒喝到肚子里就去睡觉了。夜深沉，雪继续下着，村口的麦苗在厚厚的白雪下面做着美梦。土坯屋里的杨老头没有做梦，他一辈子都不知道梦是什么。春天来了，万物复苏，村子中心那棵不知道岁数的老槐树也发出新枝，那些在寒冬里幸存下来的老鸹在白杨树的枝枝芽芽里飞来飞去，白杨树林中的坟头上已经是青草茵茵。脱去厚厚的老棉袄，杨老头打着黄雨伞，又朝麦田走去，嫩绿的麦苗已经挺起了胸膛，春风拂过，齐刷刷地扭过头骄傲的看着他们的主人，好像在嘚瑟地说：快来夸我快来夸我。杨老头自然是听不到的，他伸出双手比划着麦苗的高度，心里想着：嗯，看来今年是个丰收年，又不用花闺女的钱了。村口放学的儿童走过来了，看见杨老头站在麦苗中间，几个顽童调皮起来拍着手唱到:白胡子老头你姓啥？杨老头心情正好，看着这些论辈分应该喊他老爷的孩子们回应一句:白胡子老头我姓杨。孩子们没有想到杨老头今天居然凑趣接上腔了，惊奇的相互看看，又唱着问：杨啥？杨老头答道：杨永安。孩子们又问到:你手里拿里啥？杨老头知道这个民谣的标准答案下一句应该是:拿个老棉袄。他看看自己的手里，回答到：拿个黄雨伞。几个孩子一下愣住了，撅着嘴说：你个老货，耍球皮哩！杨老头呵呵地笑了起来，几个孩子也跟着笑了起来，带动着一地的麦苗也笑了起来。杜鹃声声飞过泛黄的麦田上空，快到丰收的时刻，杨老头却病倒了，这是他记忆里的第一场病，他不知道的是，这也是他人生里最后的一场病，起先他还不当一会事，在村医那里开了三副中药，每副煎了七遍还没有好，这才慌了神，赶紧让人去告诉城里的闺女，闺女把他带到县城的医院做了全身检查后，医生摇摇头说没有病，只是油尽灯枯了。这个割麦季，杨老头没有吃上新麦面的馍馍，那些散发着田野清香气味的新麦面馍馍。这个割麦季，西厢房的棺材不情不愿地迎来了他的主人。杨老头埋在村边的坟地里，头北脚南，他希望在另一个世界里随时可以看见生机勃勃的麦田！田野里的麦子已经收割完毕，田间地头还依稀残存着被遗忘的几粒麦子，一场大雨过后，或者生长或许湮灭！张杨，男，内乡人，名字取自父母姓氏。生于七十年代，朋友起绰号张小羊，名如其人喜欢装嫩。爱好体育运动，极爱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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