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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春蕾:小说连载-龙水谣 第八章 方小暖
无论走多远,家乡总是我们最温暖的牵挂

Hometown Central Plains

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小说连载-龙水谣    第八章  方小暖

作者 | 张春蕾

原创 | 乡土中原(ID:gh_06d145e3125e

“我们家祖上世代行医,救死扶伤,却世代清贫。有一年我爷爷治好了一个大户人家老爷的病,得了一百两银子的酬金。我爷爷用这一百两银子开办了私塾,村里人都受益,我爷爷也有了更高的名望。

但好人不长命,我爷爷有次外出行医被土匪害了!那年我爹还小,他就发誓要端掉这个窝土匪,为我爷爷报仇!我爹文武双全,有勇有谋,后来他组织了几十个村民,成立了自卫队,把祸害乡邻的土匪窝子端了,因此名声大振,越来越多人投靠我爹,自卫队后来成了县里的民团,我爹成了镇长。
我三岁死了娘,我爹没续弦,只娶了一房姨娘,姨娘无所出,便尽心照料我们兄妹三人。我大哥从小读书灵光,三岁识千字,七岁能诗文,十二岁连私塾先生都教不了他了!我爹送我大哥去了北平读书,北平啊,那可是个大地方!”
方小暖眼睛里闪着光,那个因遥远而神秘的地方,可以盛放所有美好的遐思和飘渺的梦想。
文锦绣也深表羡慕,但并不向往,对于摸不着边的东西,她从来心无杂念。
布谷鸟的叫声好像从天边传过来,越过田野,弥漫在村庄上空。麦稍黄了,天气不冷不热,这是农忙前的一段闲暇时光。
方小暖和文锦绣坐在石榴树下,火红的石榴花在她们头顶开得肆意烂漫,阳光从花叶的缝隙间漏下来,被微风中摇成无数个细碎的光点,在她们身上明明灭灭。

方小暖的女儿可以在坐婆(旧时的婴儿车)里站起来了,文锦绣的第三个儿子已经在肚子里拳打脚踢了。
她们嘴上闲聊着,手上却没闲着,方小暖在给女儿绣肚兜,她的脸蛋比之前圆润了许多,眼神依然灵动。文锦绣更显富态了,她仍旧在纳鞋底子。
“我二哥不是读书的料,从小就喜欢舞枪弄棍,我爹送他去少林寺学过几年,又去武当山拜过师。我爹最疼我,可没让我读书,就让我学女红。我识字,都是大哥教的,我二哥教我骑马打枪。我两个哥哥都疼我,他们没在家的时候,我爹让姨娘给我裹了脚,疼死我了,那一年都不知道是咋熬过来的。我爹也心疼我,叫我忍着,说是为我好。”方小暖风轻云淡地说着过往,她已经不穿三寸绣鞋了,脚放开了,但仍然很小。
“是啊,咱们那时候,哪个不受这份罪啊!现在又让放脚,骨头都断了,又遭一道罪!”文锦绣也感叹道。
“我大哥回来很生气,跟我爹吵了一架,说北平早就不让裹脚了,说是封建余孽,是残害女性的!我爹不听,说咱们这里不是北平,脚大叫人笑话,嫁不出去!十二嫂你知道吗?其实咱们乡下也有不裹脚的,蒙古族就不裹脚!”
“蒙古族是什么人?”
“咱们是汉族,蒙古族也是一个民族,是从蒙古过来的。”
“是吗?你见过蒙古族吗?”
“见过呀,离咱们这不远,有个清平寨,寨主就是蒙古族的。”
“清平寨我听过,听说是大财主!”
“是啊,他们家有一万多亩地呢!”
“一万多亩地!那得多大啊?”文锦绣想像不出来,他们家一个人才一亩多地!一万多亩地啊,整个村子的地加起来也没那么多吧!
“我爷爷之前治好的那个大户人家的老爷,就是清平寨寨主的爹。所以我们两家常有来往。”
“那你去过他们家吗?”
“去过几次,每年八月十四,他们蒙古族都要拜扁担。”
“拜扁担?没听说过,只听说过拜神拜祖宗,为啥要拜扁担呀?”文锦绣觉得稀奇,笑得连针都拿不稳了。
“听说朱元璋建立明朝的时候,把蒙古人都赶出了中原,还有一些人汉化了,就留了下来。听说他们是从洛阳逃难过来的,用扁担挑着行李盘缠落户到这里,那一天是八月十四,所以每年八月十四他们都要拜扁担,说扁担对他们有救命之恩。”
“那蒙古人长啥样儿?”
“还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儿?可能就是高大一点,后来跟汉族通婚,都汉化了,跟我们没啥分别。”
“那清平寨有多大?”
“有东西两个花园,都修着很高的寨墙。东花园是老宅,有几百间房子;西花园是新宅,盖的是楼房,据说有九十多间!寨墙外还有十几个调庄,都是李卯林的佃户。”
“谁是李卯林?”
“清平寨寨主啊!”
“几百间房子?他们家得有多少人啊?”
“没多少人,就五六口人!”
“啥?才五六口人,住几百间房子?天呢,我们家八口人才六间房!”文锦绣惊呆了!
“光丫环都几十个呢,还有家丁打手,请了少林寺的师傅来教武术,养了上百匹马,还有军火库呢,几百条步枪,还有机枪、土炮、弹药……”
文锦绣听着跟听瞎话儿似的,一愣一愣的:“真的?就咱们这儿,真有这样的地儿?”
“那还有假?我亲眼所见。他们家老爷子过七十大寿我还去过一回呢,你不知道那场面,那酒席,太铺张了!天上的王母娘娘办蟠桃会也就那样了吧!”方小暖说着摇摇头。
“天呢,那也太糟蹋东西了吧?”文锦绣认真心疼。
“谁说不是呢,糟蹋东西要折寿的!说也巧,他们家老爷子过完大寿没几天就死了!”
“啧啧,你看!”
“老爷子刚办完寿宴就要办丧事了!风水先生说要由武官披麻带孝扛幡送终,老爷子的魂才能回蒙古。那时我爹已经将民团交给我二哥了,就由我二哥代行孝子送终。后来李卯林为了表示感谢,送了五十车高粱给我们家,我爹用这五十车高粱酿了酒,开了作坊,生意很好,我们家也不断买地,地也越来越多了,这几年北平乱得很,我大哥就回来了,接了我爹的班,做了镇长,我爹就乐得清闲,只管打理生意。”
“你们也是大户人家了,有钱有势!那你咋没找个门当户对的?”文锦绣悄声问。
“大户人家?门当户对?你以为有钱就好呀?你看我两个嫂子,天天看男人脸色过日子,虽说是我亲哥哥,但说句公道话,我觉得她们挺可怜!所以我从来没想过要嫁个什么大户人家,平常人家的夫妻多好呀,日子过得踏踏实实,就像你跟十二哥。”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文锦绣挺直腰身,抚了抚肚子。
“我要是个男娃就好了,就能像我大哥一样去北平读书,或者像我二哥一样扛枪打仗,实在不行,跟着我爹做生意也好啊!”方小暖一副壮志难酬的样子。
“你现在不挺好吗?二麟子人不错!”
“他呀,就是个愣头青!”
“那你当初咋看上他了?”文锦绣嘻嘻笑着。
“我那时候不是老去民团给我二哥送饭嘛,我二哥有时候也带我骑马打枪。那些愣头巴脑的兵杆子们见了我,个个眼睛贼溜溜的,无事献殷勤,有的还唱酸曲!二麟子从来都老老实实的,一声不吭,跟哑巴似的,一见我就脸红!我就想啊,这个人挺憨厚老实的……”仿佛有那么一瞬间,方小暖陷入了回忆里。
“那你现在不是称心如意了吗?不用看人脸色过日子。”
“是不用看人脸色过日子,连人都看不到了呢,他整天跟着我二哥到处跑!唉,这过日子呀,跟从前想的完全不一样。”方小暖苦笑了一下。

“这过日子本来就是女人的事,男人哪会过日子?你看你十二哥,还不是天天就知道下棋喝酒!”文锦绣半说半笑。
“唉,当初是我不想嫁去清平寨,想着那么大的大户,嫁过去是高攀,就想着低嫁好,结果……”
“咋了?他敢欺负你?”
“我们家再怎么有钱有势,我也是个女人。生不出孩子是我不中用,生个妮子也是我没本事!”方小暖平时在外面都嘻嘻哈哈的,豁达敞亮,没想到也有委屈的时候。
“你这才头胎,且生呢!你看咱村里头,哪个女人不生十个八个的?”文锦绣不以为然。
“十个八个?那我不成母猪了?啊哈哈……”方小暖一下子从小女人的情绪里抽离了出来,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还是那个爽朗洒脱的新娘子。
文锦绣也被她逗的捧着肚子笑得接不上气。
石榴树上的小鸟儿也欢腾起来,从这枝飞到那枝上,把那娇艳欲滴的石榴花瓣踩得纷纷往下落。
“花娘——花娘——”从大门后伸出一排花一样的脑袋,明月村又一茬姑娘长起来了!
“花娘”是对长一辈的新媳妇的爱称,方小暖嫁过来两年多了,村里的姑娘们都喜欢她,仍然叫她“花娘”。
“花娘”冲她们招招手,姑娘们一涌而入,像一群小燕子似的围着“花娘”的女儿看。
“她的眼睛好大!”
“她的脚丫好小!”
“她的手抓得好紧啊!”
小妹妹看到一群花一样的小姐姐围着她叽叽喳喳的,开心地咿咿吖吖的叫,乌黑溜圆的眼睛左看右看,小腿微微屈一下,再使劲往上蹬,恨不得跳出来的样子。
“花娘,她叫啥名字?”
“环环!”
“环环?耳环的环吗?”
“对,就是耳环的环。”
“花娘,我们也想戴耳环,给我们扎耳朵眼儿吧!”
“你们真想扎耳朵眼儿呀?”“花娘”还忙着绣手上的肚兜。
“嗯,想扎!”
“不怕疼吗?”
“不怕!”姑娘们异口同声地说。
“花娘”放下手里的活儿,转身进了屋,她的身材变化不大,步履依旧婀娜。
“花娘”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绿豆,给每人发了四颗,让她们在耳垂中间的上下方各放一颗,对着慢慢磨,直到把耳垂中间的肉都磨到四周去,中间只剩下薄薄的两层皮。一定要够薄,“花娘”检查了一遍,不够薄的要接着磨,直到中间磨得近似透明。
然后“花娘”拿着一根引了棉线的针,从针到钱都蘸了芝麻油,迅速而准确地从耳垂中间穿过去,“噗”一声,干干脆脆,棉线留在耳垂上,松松地打个结。
“花娘”交代她们,过两天要扯着线在耳朵眼儿里走几圈,大概半个月,就大功告成了! 
芝麻油有消炎的功效,村里姑娘的耳洞都是这么扎的。
但有人扎完后悔了,当场嘤嘤地哭了。
“你哭啥呀?”
“我没跟我娘说,我娘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打我!”
“别哭了,扎都扎了,再说,过几天就能戴漂亮耳环了!”
一想起漂亮耳环,小姑娘马上破涕为笑了,环环也笑了,露出了两颗浅浅的小白牙。
端午节快到的时候,姑娘们又围着“花娘”缠菱角、做香布袋。
菱角是先用硬一点的纸皮折成“菱角”状,折的时候里面要放些艾草香料,折成之后用五种颜色的丝线缠绕上去。绕线也是有章法的,几个角都要绕到,丝线一层压着一层,排得密密实实,把整个菱角都缠得满满的,只露出几个尖尖的角。合一条五色线串起来,下面再缀一条流苏,精致极了!
有人菱角做的大了些,“花娘”就在大菱角的各个角再缀上一个小菱角,热热闹闹的一大挂。有人的菱角只有指甲盖大小,“花娘”就用给她用银线串起来,做成耳环,只戴在一边耳朵上,甭提多洋气了!

香布袋就更多花样了,有鸡心形状的,有棕子形状的,有小船形状的,有荷花形状的,里面也放着艾草香料,下面的坠子是用艾梗串着花布甸儿做的,清苦的艾草味儿很好闻,戴在身上既好看又防虫驱邪。
还要专门合几条五色线,戴在手脖脚脖上。五色代表五行,也蕴含着五方神力,所以五色线又叫“长命缕”,戴上可以袪病消灾。“花娘”说,要戴一个月,等到六月初六才能剪掉,丢到河里,会变成长虫游走的!
有“花娘”的日子总是热闹喜气的,“花娘”把热闹给了别人,晚上就和环环守着空落落的院子。
乡村的夜晚是宁静而美妙的,方小暖家几乎是在村子的最南端,院墙外是快要熟透的麦田,麦田的尽头是琤琤琮琮流淌着的白龙河,南风偶尔会捎来几声湿漉漉的鸟鸣,和着此起彼伏的蛙声,把那透明的清湛如琉璃的夜都叫碎了!
而银河在天上流淌,千百年了,牛郎织女星就这样隔河相望。方小暖小时候听牛郎织女的故事,就特别喜欢织女,她勤劳善良,心灵手巧,又勇于追求自己的幸福!
方小暖第一次跟二哥来张泽麟家的时候,就觉得他像牛郎,父母早亡,哥哥结了婚另立门户,只剩老实憨厚的张泽麟和一头老牛相依为命……
方家给了不少陪嫁,盖了新房又买了地,方小暖什么都不用做,一辈子也不愁吃喝。可她不想坐吃山空,也不想总靠着娘家。
这毕竟是一个家呀,张泽麟不考虑的,她要考虑,她是这个家的主妇,日子是自己选的,无论如何得把它过红火了。

她已经学着孵鸡苗和在院子里种些小菜了。

(待续,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作者简介

       行走的花朵,原名张春蕾,河南社旗县兴隆镇月楼村人,曾是一名想当作家的音乐老师,现居广东,房地产职业经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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