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metown Central Plains
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作者 | 陈恰
原创 | 乡土中原（ID：gh_06d145e3125e）
七十年代，没有空调、电扇，没有电视、手机，炎炎夏日的夜晚，人们是如何度过的呢？让我们一起打开回忆的大门，一同感受七零后的我们那时候度过的那些姿多彩的夏夜。
傍晚时分，落日的余辉将西边的天空晕染成了橘红色，田里干活的人们扛着锄头，牵着牛羊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大家互相打着招呼，牛羊哞咩的叫声交织在一起，路旁是绿油油的庄稼地，村庄上空是一缕缕升起的炊烟，美的就像是一副会动的画。酷热蒸腾下，树上争先恐后用力鸣叫的知了像感知到了浓浓的人间烟火气，知趣的降低了音量，是呀！这小小的生灵面对我们人类怎能不甘拜下风？村上每户人家的房子都是生产队规划好的，排列的整整齐齐，那时的院子很少有拉院墙的，如果在自家院子吃饭，就可以看到其他人家，大家边吃边拍话，有的干脆端着饭碗串起了门子，吃完了一碗饭也懒得动，就扯着嗓子叫一声，家里人就会帮忙再盛一碗。吃饱了的小孩子在追赶打闹，我常常会在这个时候，拿一把芭蕉叶扇子，站在爸的身边给他扇风。看戏时我见过的小丫鬟都举把扇子立在主人的身旁，我就对爸说：“我是你的小丫鬟”。他在吃饭时热的满身大汗，一股微凉的风就会让他爽快很多，为此爸总是夸奖我孝顺，懂事。我小胳膊累的发酸也不舍得停下，越夸扇的越起劲，一直到他吃完饭才去玩儿。我家的房子紧挨着通往乡镇的公路，公路两旁是水沟，水沟旁边种着笔直的杨树，歪脖子的柳树。晚风吹来，树叶在枝头舞动，沙沙作响。喝罢汤，几乎全村的人都会聚在公路旁，有的席地而坐；有的搬个小凳子或者椅子坐；有的直接蹲着；有的拿个蒿荐（用麦子杆手工制作铺床的垫子）或者凉席铺开躺着，天南地北的瞎胡扯。忙碌了一天，身体疲惫不堪的庄稼人在此时是最放松，最惬意的时候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孩子们也开始行动了。那时候农药，化肥很少用，昆虫特多，一种我们叫“瞎碰”的昆虫晚上大多附着在树枝上，随便用手摇摇树枝，地上就掉落黑乎乎一片，小孩子有的提着小桶，有的照手电，有的用手摇树枝，有的下手去捡，不一会儿就捡满一桶。看着身披黑甲，四肢长着毛刺的丑陋家伙，我不敢用手碰它，感觉有点恶心，所以我一般负责照手电筒。我忘了捉这些东西是干啥用的，好像是喂鸡的吧。不知道这么恐怖的家伙鸡是怎么敢下嘴去吃的。夜深了，路边凉快的人们陆陆续续回家睡觉。妈妈在院子里铺好床，两个蒿荐合在一起，上面铺上打了好多补丁的凉席，一家人睡在上面（当时哥哥姐姐都不在家，也就是爸妈和我）。深蓝色的夜空中星星一闪一闪眨着眼睛，时尔一颗星星拖着长长的尾巴消失在天际，妈妈说那是流星。一颗明亮的星星两边有两颗小星星，隔着宽宽的银河，一颗星和他们痴情相望，妈妈说这是牛郎用箩筐担着俩个孩子和织女等着相会呢！妈妈说到了农历七月七，他们就可以见面了，不信你看，随着那一天的到来，他们会离得越来越近。还有几个星星像勺子，真的，我看见了，还有弯弯的勺子把儿呢！妈妈说那时勺星。有月亮的晚上，我会呆呆的看着月亮，妈妈说月亮上有棵树，树下有位正在捣药的月奶奶，我就会瞪大眼睛仔细的找，月亮上黑色的影子真的像颗棵树呢，就是看不到老奶奶。妈妈说月亮里还有漂亮的嫦娥仙子和机灵的小白兔。我就在静静的想啊，女郎织女还有几天能见面呢？他们的孩子看见妈妈会很开心吧？月亮里的老奶奶和嫦娥会不会在上面正看着我？这样想着想着，就会有点害怕，好像他们真的在看着我，去解手的时候跑的飞快，生怕她们会从月亮里下来。躺在床上，看着星空，小脑袋瓜子会展开来无穷的遐想，忍不住还是缠着妈妈讲听了无数次的《嫦娥奔月》、《牛郎织女》的传说，我想天上的每颗星星，还有月亮都还有好多好多的故事吧，可是妈妈知道的也不多。伴随着如水的月色，知了的鸣叫，虫儿的呢喃，在妈妈的臂弯里酣然入梦。那时，隔几儿（一段时间）村里就会来说书的老先生，说书先生是盲人，带着他的家伙什儿，在村中间找片儿空旷，利亮的地儿，备好道具，用三弦儿弄出些响动吸引人们的注意，本来村子就不大，很快全村的人都知道说书的来了，赶紧吃饭收拾妥当带着凳子找位置坐好，等人聚的差不多了，说书先生弦子一拉，就正式开始了。伴随着先生时而舒缓，时而激扬，声情并茂的讲述，人们随着故事情节心情起伏，听到气得慌人群中怒骂几声，听到高兴处就叫好几声，听到幽默搞笑处就哄堂大笑。我们这些年龄小的孩子也听不懂，就凑个热闹吧，听着听着不知何时就在妈妈怀里睡着了。麦罢后，秋庄稼种上了，农村人难得有几天空闲时间，很多村子会轮流请戏班子唱几天大戏，戏班子演员都是农民，唱戏只是第二职业，演员们被轮流派饭到各家，唱戏的来了可是头等大事，父母会提前去赶集买些肉菜，早早差人去舅家，姑家，姨家叫人来看戏，大人家里忙的走不开，表姐表妹们会来住几天。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一天三顿饭做的也及时了。戏班子一般下午和晚上都有演出，白天天热又热闹，小孩子也就在场外跑跑转转，踅摸个好吃的。晚饭吃的格外早，碗一丢，我们就胳膊上挂着，肩膀上扛着，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凳子，椅子去戏台前抢占好位置，等着开戏。砰砰锵锵的锣鼓声一响，就知道快开戏了，人们快速到位，戏台下坐满了黑压压的人，大家静静的，翘首以盼人物出场。一开始，如果是粉面桃花，迈着小碎步，裙裾轻摇的小姐丫鬟出场，我是最爱看的，唱腔好不好我不懂，我爱看她们的扮相。平日在家和小伙伴一起，我把妈妈做针线的活笸箩端出来，花布头用线扎成一朵朵花的样子，有的下面还坠上流苏，别满了头，再用床单披在身上，又宽又大的拖到地上，用布条系到腰上，这就像裙子了，我也会学着戏里小姐丫鬟的一招一式，小碎步走起来。看着看着，戏台上人物多了起来，好不热闹，小孩子不识戏，也没长性，就坐不住了。我们几个人溜到后台，想看看演员们在后台干什么？走路跟在台上走一样不？说话是不是和在台上一样也拉着腔儿？心中充满了好奇。一探究竟后，我们又会去货郎担儿前转悠，用攒了多天的一毛钱买上一串米花糖，你咬一个，我咬一个，开心的不得了，平时哪儿会有这口福呢！新鲜劲过了，睡意跟着就来，我们乖乖的坐到板凳上，趴在大人腿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又被叫醒，原来是刹戏了，人群散了，我被妈妈牵着手，一路摇摇晃晃的到家，倒头就睡，一木楞儿睡到天亮。那时的农村，文化生活极度匮乏，想看场电影是人们的奢望。记忆里我们村很少放电影，附近李庄、米其营、大张庄、小张庄、簪王、大康庄我都去看过电影。只要哪村放电影，消息跟长了翅膀一样，附近几个村很快就知道了，心情雀跃，激动，又迫不及待，太阳老高就闹着妈妈做饭，赶紧吃完，催着着大人赶紧走，路上三三两两的人都急着赶路，走上几里地根本不是事儿。到了地方，有的时候人太多了，坐到后面根本看不清楚，就坐到屏幕的反面，人少，能看清，就是看到的字是反着的。电影开始前，会先放一小段记录片，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病虫害防治的片子，大青虫的触角，还有身上毛茸茸的毛，看的很清楚，我很害怕。正片开始后，大人孩子都很专注，我也能从头看到结尾，中间困的上下眼皮打架，还是强忍着不睡。记得《一江春水向东流》、《地道战》、《闪闪的红星》、《冰山上的来客》等影片的某个故事情节还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中。河南豫剧电影《七品芝麻官》、《小仓娃儿》、《朝阳沟》也是印象深刻，现在如果翻到电影频道有播放这类电影，我倍感亲切，就会再重温一下经典。八十年代末，邻居从县城亲戚家买了一台二手的黑白电视机，可是在我们这个小村庄引起了轰动，半拉儿庄子的人都过来看稀奇，电视机放在正当院，屏幕上闪烁着黑白雪花，滋滋啦啦的响，随着电视天线的一点一点儿的转动，围坐着的人群有人喊着：“好了好了，出来人了”。大家赶紧安静的看，刚看了一会儿，图像乱闪，晃的头晕，人影也找不到了，又变成了雪花屏幕，有人就再去转动天线，如此反复，大家还是热情不减的守着电视机。我记得那是暑假的晚上，电视剧《射雕英雄传》正在热播，人们吃完饭自己带凳子准时围坐在电视机前，本来电视屏幕就小，人又多，有几次我去的晚了，远远的根本看不到，后面有的人就站着看，我个子小，没办法，就从家里搬个凳子站在上面，一直看到说再见。在我心里，觉得电视上的人都恁好看，穿的也洋气，眼气的很，总想着我长大了也能穿这么漂亮的衣服，打扮的这么时髦，想要过上这样的生活，就得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因此也给自己立了一个志向。至于后来没能考上大学，就是后话了。我们村西二里地就是唐河，村东边不远就是一条水渠—幸福渠，酷热难耐的晚上，泡在水里洗澡也是避暑纳凉的好办法。大姑娘，小媳妇口口相传，互相召唤，约定好时间聚在一起，一路欢声笑语来到河边。女人们大都不会游泳，会选水不深，河底有细沙的位置下水，如果有男人们先抢占了地方，我们会停住脚步，远远的站在河岸上，会有泼辣的嫂子插科打诨，嘻嘻哈哈的将他们赶走。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么多女人比唱戏还热闹，大家互相泼水，互相搓背，互相比较皮肤的白黑，互相开玩笑逗乐。大家洗透了，一声招呼，齐刷刷上岸穿好衣服往回赶，夜晚的乡间小路旁，玉米地里飞吹叶子沙沙响，更增添了神秘感，一位嫂子老是冷不丁的来句“鬼啊，神啊”的吓人话，吓得我汗毛直竖，紧紧的裹在人群里走，生怕走在后面被鬼怪拖了去。直到走近了村子，到处都是在外边凉快说话的人，走路才仗义起来。有时嫌去西河远，人们也去村东的幸福渠洗澡。幸福渠的水浑，下面是污泥，还有蚂蝗，有次姐姐去幸福渠洗衣服带着我，我就在渠里洗澡玩水，没多长时间身上就吸了几个蚂蝗，我吓得大哭，蚂蝗不能用手去揪，越揪它越往皮肤里吸，我就和姐姐一起使劲拍打才拍掉，有几处皮肤还出血了，从此我再也不敢在渠里洗澡了，大家偶尔去一次叫上我我也不敢下水。时光，流逝着；岁月，沉淀着，一转身便是一个光阴的故事，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童年故事。走过四季，便有了不一样的风景和收获。我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孩子，夏夜的晚上，我带着儿子睡在郊区自家的平房顶上，摇着蒲扇，望着满天繁星，重复着代代相传的美丽传说，儿子依偎着我，睁着乌黑的眼睛，眨也不眨，纯净的眼神融化了我的心。或许他也和我小时候一样，在遐想星星和月亮的故事吧。当时光流逝，岁月苍老，当现在都变成了过往；一切都变成美丽的故事。在洒满阳光的记忆里，温暖自己，照亮自己，生活如此美好，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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