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metown Central Plains
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作者 | 宛昌
原创 | 乡土中原（ID：gh_06d145e3125e）
廿世纪七十年代初，一辆自行车就是大半个家产，类如四十年后一辆汽车。当时三大名牌自行车，上海的凤凰、永久，天津的飞鸽，价格约是165元一辆。当时绝大多数农民一年所挣工分，除分到勉强糊口的粮食外，大约只能拿到几块十几块钱，有的甚至还要给生产队上交欠粮款。干部职工以地方中高工资月薪55元算，三个月不吃不喝，一分不花，才能买一辆自行车。但且住！还必须凭票购买，这购车的票不是一般人随便能弄到的。次一等的天津红旗车，约150元，购车手续也是一样。车子如此金贵难买，自然令人眼馋。所以就有人买来新车后，为防别人借车，就锯掉左侧那半个车把。唐河县某村李生到县城办事，一不留神，自行车被人偷走，真是又气又恨。午后时分，怏怏不乐徒步回家，半道上看到苞谷（乡下对玉米的俗称）地头停一辆新凤凰自行车，看看四下无人，料定车主必在苞谷地里方便。李生见景生情，心想：人家偷我的，我也来个顺手牵羊，补补亏。遂悄声走近，骑上车子就跑。跑了二里多路，突然转了念头：人家偷了我的车子要把我气死，我又偷别人的车子，崭新崭新的，是个大脾气人还罢，要是小脾气，家里又穷，我这不要他命吗？想到这里，鼻子一酸，两眼落泪，返身骑车往回跑。快到原地时，就听见嚎啕大哭声。走近一看，一位二十多岁的大姑娘，正哭得死去活来。李生眼含热泪问道：“大姐出啥事了，这样伤心？”姑娘说：“我到包谷地里解手，自行车叫人偷走了。我借邻居的去城里买东西，回家拿啥陪人家呀？”说罢又是哭声连天，成了个泪人。李生咕咚一声跪在面前说：“大姐你打我骂我吧，是我偷了你的车子，觉着心里有愧，就给你送回来了。”此时真是愧不可挡，禁不住也失声大哭起来。姑娘一听，抹了一把泪，睁眼一看，正是自己的车子，先是心头一恼，咬牙握拳就想打，手还没抬起来，又换了念头，躬身拉起李生说：“大哥，你是好人啊！”两人抹干泪水，互做安慰，通了姓名。李生羞羞惭惭，讲了事情原委。姑娘一听，又哭了起来，说：“再有半个月我就要结婚了，今天借把车子进城买结婚用品，不想出了这个事，亏得你有良心，不然我可咋办啊？”两人拉了几句家常，李生要回家，姑娘却死拉着不放，连声叫哥，非要李生去她家不可。李生自知事情丢人，十分惭愧，要去人家家里做客，脸往哪里放啊？可姑娘死拉着胳膊不松手，一个劲安慰恳求。李生见姑娘真情实意，执意不过，横下心来，想着多不过是厚着脸皮挨笑骂，就跟着去了姑娘家。姑娘回到家中，将事情说与家人，老少感激高兴，十分敬重，做了菜摆了酒，招待李生。父母询问了李生居址，留住两天，暗中差人打听查对，遂将李生认作干儿。姑娘嫁日临近，母亲要李生送亲。李生执意不从，解释道：“干哥送亲不合民风俗礼，必招闲话，惹人耻笑。”老夫妻觉得干儿懂理，就让李生当歪脖客，明抬嫁妆暗送亲，一举两得，李生欣然接受。新婚大喜日，新郎家宾客满院，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备下十桌酒席。新娘躲过迎亲鞭炮，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抬嫁妆的歪脖客们，被安排在东配房里。李生刚端起茶要喝，看见屋里停着的自行车眼熟，趋步上前细看，正是自己被人偷走的车子。李生即对陪客的说：“这车子是我的。”陪客的一听起了火，翻脸问道：“你是来送亲，还是找茬闹事的？这咋会是你的车子呐？”说话间，挤过来很多人，有宾客，也有闹房的邻居，七嘴八舌喊叫道：“他是来闹事的，打他个小子！”李生气愤地说：“你们先别吵，这就是我的车子，半月前在唐河县城被偷走的。我这车子有记号，说不对我认错。现在当众验证，车子右把里有60块钱，不信就拧开看。”这时有人拧下右把套，里面果真塞着60块钱，众人当即傻了眼。李生推起车子就要走，正巧新娘听见吵闹也过来了。李生说：“妹妹，我的车子找到了，正是我这个新妹夫推回来的。饭我不吃了，现在就走。”姑娘低声说：“等我一下。”返身回到洞房，拿了些东西，走到新郎前说：“我要嫁的是好人，不是贼！对不起，我走了！”说罢，拉着李生扬长而去。又半个月过去了，李生家里拾掇得干干净净，红纸对联，双喜门心，一大早响起鞭炮。男宾女客，夹杂着闹洞房的邻居，热热闹闹，喜气洋洋，拥着新娘走向洞房。到了门口,新娘秋波横溢地盯着新郎，千羞万娇地轻轻叫了声“哥……哥……”,说不尽的柔情蜜意，春心荡漾。四目相对，两人顿时满脸绯红 。大伙一阵欢笑，推着二人进了洞房。1980年7月底，唐河县大河屯代国强口述于社旗服务楼旅社，据其口述记录整理。代国强先生毕业于河大中文系，现为唐河师范退休教师。本文原载于《赊店春秋》2018年第二期，现有增修。宛昌，别号“唐汇颍川”，社旗籍人，退休教师，现居许昌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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