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立春早,年后连下两场雪,都有半尺多厚,也算中雪了,出门看到冬青树上、汽车上的皑皑白雪,脑中马上涌出了“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的典故,和孩子戏谑乱编一篇,之后哈哈大笑。
想起小时候老家下大雪,一下数日,大雪封门,田野里分不清道路河流,庄稼树木,一派白茫茫的雪世界,全然是“天地一笼统,井上黑窟窿”。如果这时候去井里打水,水桶里的水一定是冒着热气的。
小孩家家的自然学也不用上了,大人也可以数日不用下地干活,少年的世界是无边无沿的,时间也是没有起止的,从没有想过这雪要下到何日,明天天会不会晴,冰雪会不会融化。
只记得从早到晚,屋外是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堂屋里生一盆火,树根、劈柴大人一入冬就预备好了,这时候就可着量的烧,一家老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围着火盆,女人是纳鞋底、做针线、打毛衣,男人是喝小酒、侃大山、说古经,我们这些小孩呢,抓一把玉米,舀半茶缸黄豆,丢进火盆的余烬里,“啪”的一声爆了,跳出火盆外,引得小孩满地找。
偶有邻居的叔叔伯伯们踏雪来串门,就更热闹了,他们有时会打趣的问:作业写完了吗?给你出个算术题考考你吧?给你破个谜语猜猜吧?给慵长的冬日平添多少兴味。当真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火盆里的温暖火焰,烘暖了整栋房子,充盈了孩提时代的心房,纵使成年后住着通了地暖的房子,数九寒天短衣单裤,也找不回当年安稳快乐。长恨城市里雪下的太急,融得太快,市政工人太勤劳,不给我回忆童年的方寸空间。
那时候的父亲40岁上下,也是雅人,识文断字,会算账,一张算盘打得精熟,会写大字,过年时节邻居们往往会拿着一卷红纸,往我家条几上一放,嘱托几句就走了,从腊月25、6到28、9,父亲要花上好几天为街坊四邻写春联,我常常做那个侍墨铺纸之人,乐在其中,不厌其烦。谁家大门几幅,屋门几幅,厢房几幅父亲全然了然于胸,总能铺排的妥妥帖帖,整幅的红纸先可着春联裁,剩下的短幅就是“出门见喜”、“满院春光”、“小心灯火”......再小的边角料也别浪费,裁的方方正正的写一个“福”字。
自然屋里陈设也不落俗套,堂屋正中挂的中堂是竹石兰花图,两边是四扇屏的山水画,是父亲托人在赊店街买的,左右两壁分别挂着朱仙镇戏剧故事年画,左边是薛平贵与王宝钏,右边是穆桂英下山,百无聊赖的日子里,极度渴求知识的我常常是爬上一个小板凳,用手指着年画下的一行行字,读一遍,再读一遍......一个冬天下来,烟熏火燎,新画就有了陈年的即视感,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对它们的喜爱。
雪不知下了多少天,直到有明亮的太阳光照在雪上,房檐下冻得一尺多长的冰琉璃开始滴滴答答消融,我就知道,阶段性的好日子到头了。大人们开始用铁锨、扫把把院子里、大门口、村道上及膝深的积雪清扫开来,孩子们抓住最后的狂欢机会,缠着大人堆出一个大雪狮子,找一截胡萝卜给狮子安上鼻子,寻来红纸把狮子的眼睛涂红......后晌,就又背上书包去上学了,那种默契,无与伦比,停课与复课完全不用学校通知,只看雪下的大小,雪化了没有......
作者简介:
张迎春,女,社旗县兴隆镇马庄人,公务员。现居于郑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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