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土赊旗公众号，从头到尾看了三遍杨小娟的动物世界，木找着小时候玩过的小河、大坝里的鱼虾蛤蟆。摸鱼扎鳖、撒网下惹子，那可是孩提时代最大的乐子。无论春夏秋冬、雨雪雾晴，对于我们那一茬的无知少年，如果哪一天木有翻江倒海，保不准就是大闹天宫去了。
几十年过去了，那一幕幕、一件件逮鱼摸虾往事，却一点没忘，反倒又一一重现了。
东河里最大的水陆两栖爬行动物，非老鳖莫属。
有一年暑假放牛，从东桥往南，正沿着河西岸沟埂儿走，隐约听见草响。一开始觉得是兔子，正四下里张望，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连滚带爬，打着马车轱轮子一溜烟奔向河滩，定睛一看，原来是个老鳖。它发现动静，心慌意乱，三步并作两步，一头扎到河里。
河水微漾，凉风习习，它再也不露面。绝木有赵本山小品里说的穿着马甲又爬上来的梗。
“麦茬乱，扒鳖蛋。”麦茬地里豆苗刚长出一拃高，盖不住地面，于是乎很快就找到了欲盖弥彰的鳖窝，隐约看见一团圆圆白白的东西，十分好奇。正在地里锄草的魏婶拿掘锛小心刨开一看，地洞里有十来颗鳖蛋，莹白如雪，形如汤圆。
我用布衫小心地包起，拿回去加水在小盆里晒。几天后鳖子鳖孙憋不住了，纷纷破壳而出，颤颤巍巍到处乱爬。我拿了几个分送玩伴，其余的投进井里，期待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长大成精，被后人写成寓言故事。
伏天最热的晌午头，坝里水面较宽处，常有自由散漫的老鳖晒盖。一有点风吹草动，他们跟下饺子样噗噗通通跳进潭窝。有一段时间鳖价看涨，有人闻风捕钓。还记得，钓鳖的线末梢是个铅锤，上方有约半米长度布满金钩倒刺。手柄带轮，能缠很多丝线，也能快速甩杆，钓具比较现代，是专业工具。钓鳖的头顶烈日，乐此不疲。
听老年人讲，有一年发大水，上游下来一个成精的老鳖，盖如雨伞，被村人成功救援后放入南坝。鳖是灵物，能保老百姓平安。很多年过去了，始终木有见过那鳖归何处，难道它精益求精，转型忍者，去拯救世界了？
一度沟满河平、泛滥成灾的小龙虾，目前一到夏秋季节几遭灭顶之灾。这款风靡大江南北的人间美食，加了麻辣与红油，从南粤江浙到北国冰城，从路边地摊到大雅之堂，无不留下它引人垂涎的风情。可是小的时候，我们并不逮它，它壳硬肉少，远不如马虾可口怡人。
马虾又名青虾，通体透明，越往尾部颜色越青。长长的两个硬鳌钳像是它的一双长筷子，十指纤纤，柔柔弱弱，相传曾当过齐白石的虾体模特。
马虾喜欢躲在水草里，昼伏夜出，小孩没耐性，拿它没办法。但是一到春季繁殖期，它又喜欢夜伏昼出，摸准规律常常可以满载而归。最常用的办法是用推网，一个长把大网兜往前推，再一拉，倒出来捡了放桶里。
马虾壳软肉细，挂了薄糊油炸，香喷喷一道硬菜。上了高中，一到后半晌快放学肚子咕咕叫时，就听到马神庙街自西向东有个清朗的男高音深情地向我们呼唤，“焦鱼儿马虾…”，要命地往外勾馋虫。
河里最常见的就是鱼，它是人类的好朋友，因为逮时有乐趣，做了能当一道好菜，娱乐生活两不误，两促进。
每逢经过东河，坐在石板上，能看到清澈见底的水里，蹦跳最欢的就是窜白条子。小时候常想，水浒传作者施耐庵肯定来过我家乡，不然浪里白条张顺，这诨号起得哪这么有灵感。
窜白条子大的能长到一拃，常见的也有半拃，亮银色表皮，身材修长，十分苗条。常成群结队游行，速度很快，逮它很难。鲫鱼也很常见。鳞大，比窜白条子体高而厚。黑灰色略带黄，肚子则是典型的“鱼肚白”色。春夏季比较多，一般一至二两重。民间传说鲫鱼下奶水，很多家里有坐月子的，常逮了回去进补。
草鱼，有的地方叫它草混，大概是指它在水草里混大的吧，或者是跟别的什么鱼杂交混为一谈了。微山湖附近居民称作草鱼，做法是清炖，也可以待熬出奶白色汤汁下饺子，味美鲜不可挡。
鲤鱼比鲫鱼苗条，体型矫健，个子较大，南坝里都是野生的鲤鱼，据说被逮到的，好几十斤重的大个都有。小时候农村吃桌，要么整条红烧，要么做瓦块鱼红烧，不太清炖或油淋，但一定会加老醋，酸鲜适口，百吃不厌。微山湖一带认为最可口的是一斤七八两重，再大点肉就柴了。鲜鱼盐水锅里煮九成熟，再浇热辣椒油，美其名曰香辣油浸鱼，是就餐必点菜肴。
大鲤鱼喜欢待在深水，不抛头露面，深居简出，大坝和水库里面生存环境好，所以比较多。
还有一种叫青混，俗称混子，南方叫青鱼，微山湖一带叫厚子，据说是一种混血儿，所以生得体健貌端，肉厚形圆。以前兴隆镇赶年集，这个鱼比较多，说是青台湾刘水库来的，所以叫青混。要是黄河来的，岂不得叫黄混？白河来的就是白混了？
白鲢，俗称大头鲢子，头部占到体长五分之二。细细的白鳞，细细的白肉，细细的白刺，真是洁白无瑕，小家碧玉，玲珑可爱。过去农村新亲戚过年要四色礼或六色礼，其中一色要有鱼，很多人买了鲢鱼，取其谐音，以示喜结连理。可能是跟结婚穿白色婚纱表示纯洁、迎亲用白色头车白头到老一样，图个吉利的意思。微山湖一带还有一种花鲢，肉质更加紧致细白。市场一般单卖鱼头就是四五斤，回家熬出一锅白汤，如果再加细细的软豆腐，够一大家人享用。
鲶鱼无鳞，头扁口大，细皮嫩肉，滑里跟泥鳅样。贵州人爱吃酸汤鱼，首选的鲶鱼要价每斤百元，价格不菲。鮥伢一身黄马褂，长相酷似鲶鱼而小，颈部有两根硬刺。清炖加面穗煮开了，一人一碗，其味道鲜美，仅仅有鲫鱼能勉强赶得上。此两种鱼，同类常各自群居，同吃同住同活动，这就是人常说的“鲶鱼一伙，鮥伢一伙”。
比较凶猛无情的是伙头，大概是团团伙伙，有领头的吧。微山湖也有称为乌鱼、乌鳢、黑鱼的。通体黑色，背部至腹部逐渐变浅，有花斑点，扁圆柱形，肉质细而厚。能捕食其它鱼类，消化能力超强，胃肠发达非同寻常。它的胃肠也是一道美味，有“吃了乌鱼肠，不认爹和娘”的笑谈。
乌鱼刚产完卵的一段时间双目失明，孵化的鱼仔不离母体左右，乌鱼有时吞食小鱼，所以微山湖渔民称乌鱼为孝鱼，不忍下网。我们小时候才不懂这些，长期侦查跟踪的一个伙头家族每天固定的旅游路线被我们尽数掌握，一俟产卵，正是无赖小儿下网的好时机，哪能轻易放过？
鹅翅儿跟鹅肝儿有天壤之别。鹅翅儿是方言，即河蚌，大概河蚌两翼展开后像白鹅的双翅。小孩猜谜语，常把其谜题设为“奇怪奇怪真奇怪，骨头长到肚皮外”。
鹅翅儿生活在河底，像一具铁犁深植淤泥，靠一块斧足行走江湖，是鸡鸭上好的饲料。鸭子常食，不仅长得快，下蛋也多，腌制的咸鸭蛋红得流油。所以一到夏天，人们常中午时分泡在潭窝里，用脚丫子在河底探索，一旦感觉对味，一个猛子下去至少取出一枚鹅翅儿。一会儿功夫获得一桶，回去用开水烫了，鹅翅儿张开，用剪刀取出蚌肉，再看那鸡鸭争抢，一筐鸭蛋似乎已在眼前。
以前这东西人是不吃的，大概是恶其腥味。现在餐桌鱼虾供不应求，开始研究鹅翅儿。用最辣的尖椒爆炒鹅翅儿的斧足，好几十块钱一份。
还有一种贝类，叫鹅翅扭儿，也叫田螺，南方叫螺蛳。过去捞了砸碎喂鸡鸭，现在城里人辣煮一大锅，几人团座，可以喝得下一桶扎啤。
一是扎。不锈钢自行车条半根，磨得尖尖地绑在竹竿棍一头，穿过钢柴地、芦苇棵，循声追踪，一两只蛤蟆正不知疲倦地咯咯乱鸣。蹑手蹑脚靠近了，距离尺把远时一钎子下去准中，有时扎到血管上它都不流血。蛤蟆肉又细又香，高中时期县城有卖朝鲜风味蛤蟆腿的，吃了三年，都没觉得吃够。
二是挖。这个技术最简单，适用于捕获泥鳅。有一年大旱，我们发现东岗那处像长白山天池一样的大坑自然干涸，人都能站到湖底半干的淤泥上玩耍了。大家不约而同回家扛来了铁锨，深挖不止。到了泥巴松软几乎有水处，狡猾的泥鳅现出原形，却不甘就范，直到一条条被捡拾入篓。
三是钓。小时候卖鱼钩的可多，一到夏天，货郎担来了，走街串巷，拿一毛钱买一包弯弯的鱼钩，够用一个暑假。我没钓过大的，一二两的窜条、鲫鱼是有的，柳条穿了烤着吃，大快朵颐。
钓黄鳝不用这么复杂，用一根细竹竿棍，在洞口戳，它咬了是不松口的。
钓马虾只需要用树枝吊个绱鞋的绳子，拴个生了蚂蚁的豆虫，搁杂草多的水边，一会儿功夫马虾跟商量好的样都来了，使一个舀网一下舀出好几个来，如此反复，收获不菲。
四是鱼鹰。我的家乡既不属于南方，也不属于湖区，鱼鹰船比较少见。小的时候，经常见到有好此道者肩挑一条双体小划子，三两只鱼鹰稳稳地站于其上，一支长篙，一把舀网，一副惹子。
见有河流，渔翁两只脚站稳分体船中间，撑了竹篙，估计有鱼处，用篙将鱼鹰扫下水。嘴里唱着听不清楚的渔歌助力，鱼鹰嘴里衔鱼浮出水面，不论大小，被渔翁无情地夺了，再甩下水去，如此反复。估计附近逮差不多了或鱼鹰不愿再干了，渔翁才解开系在鱼鹰脖子上的线索，随便喂几条小鱼，只见那鱼鹰狼吞虎咽，好一顿美餐！
五是撒网。网的下摆有铅坠，有经验的先提起攒好的网，弓腰向水里投掷，然后慢慢收网。小河拐弯处最宜撒网，有时能捕到误入此处的大鱼，有时只是个砖头、罐子。后来学到渔夫和金鱼的故事，看到插图，老是联想那条倒霉的金鱼就是中了撒网。
六是惹子。这是一种长条形丝网，上有浮子，下有铅坠，一般布于水面宽处鱼类常通过的地方。根据目标鱼类的大小选择网眼，由于网浮在水面上，一般只能逮到性格急躁的窜条、鲫鱼和小鲤鱼，这是一种守网待鱼的方法，早上下惹子，下午来收网，不耽误干别的事。
七是电鱼。见过有用电瓶的，也有用小柴油发电机的，用小船载了，正负极分别接到一根竹竿上，在水底放电。小船行处，小鱼翻白肚，白花花一片，大的晕了，小的死了。电一回鱼，河里臭俩月，看过以后几年不吃鱼。
八是抬网。又叫捞网，很长很结实的一个密网，若干人抬着捞着河底，从上游往下游走，可以把受到惊吓往上游逃跑的鱼儿一并拿获。这是一网打尽的捕法，一网上来，蛤蟆长虫都有，连捏着头看不见尾巴的眼药瓶鱼都不会漏网。
九是放水。如果年景恰逢大旱，正是史上水位最低时候。那是鱼类千载难逢的收获季节，可以选择掘开大坝放水，涸泽而渔。逮一回鱼，南坝需要好几个汛期补充水位，鱼虾黄鳝何时能恢复，就不得而知了。
童年时家乡小河边的一幕幕往事已经离我远去，但是一旦想起却非常清晰，那都是亲身经历、不可磨灭的的回忆，是快乐童年的美丽注脚。我常想，当年观察、探索、试手的那些诸多第一次，胆量都是谁给的？年少的我又是怎样克服胆怯和懦弱，勇敢迈向无法预知的未来？
甘甜的河水滋润了家乡的一草一木，给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们童年留下了说不完、道不尽的回忆。岁月沧桑，四十多年过去了，蓄水的南坝修补过很多次，坝体竣工时雕刻的九个姚体大字，尚有“庄大”“空心”依稀可辨。社会在进步，很多年轻人逐步搬离家乡进了城，但耕地仍在，为农田灌溉蓄水的大坝仍不离不弃，默默坚守。我始终坚信在不久的将来，人们终究会明白：看得见的绿水，留得住的乡愁，是每一个家乡人共同的心愿！
作者简介‖张春雨，男，45岁，社旗县兴隆镇马庄人。现供职于某垂直管理机构驻山东单位，居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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