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散记（一）


村子西边的河，我们叫西河，实名为唐河。

75年发大水之前，河东岸是我们世代祖居之地。现在村子东迁三里，西河更加名符其实。西河有许多美丽的传说，在坊间口口相传，比如金鸡冢、五女潭、三道弯等，脍炙人口。听多了西河的故事，好奇心驱使，又有大把的时间，寻密探幽、破坏捣蛋，成了我们快乐的孩提时代的调味剂。

从“北天边”开始，河道蜿蜒流向西南，又折而向西，直到金章村，都是东岸地势平缓，大片滩地沙地，西岸陡峭壁立。这一段水域最熟悉，是我们的势力范围，更远的河段是不敢去的，“近怕鬼，远怕水”，故事里的河道也包含这些，让我们望而生畏后自动划定范围，不敢越雷池半步。

最吸引我们的地方就是“北天边”，那里距离村庄最远，因而得名。东岸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沙滩，自认为书上的名词“沙漠”也适用于这儿，我们追逐嬉戏，放马牧牛，都在沙滩上。

一种叫“溜虫儿”的鸟，像鹌鹑一样的颜色又比鹌鹑小，腿长，在地上走得飞快，引得我们以为不会飞而去狂追，追到一定距离它却一飞冲天。后来听大人们说，是我们接近了它的窝，它故意的把我们吸引开，远离它的窝。厉害了，鸟类的智慧。知道了原因，鸟窝就糟了难，我们不去追鸟了，在附近沙地上十遍八遍的仔细搜索，若是五月份，能找到有沙粒一样颜色的四个鸟蛋，鸟窝是那样用细沙铺底，干干净净的一个小小的沙窝。战利品我们取走了，鸟妈妈该伤心欲绝了。有的鸟蛋进了口，有的被悄悄放在孵蛋的母鸡腹下，有孵出小鸟的，不过养不几天就死了。

对应着沙滩的河对岸，紧挨着水面是绿色海洋一样的“钢柴”林，绵延有二里地远，是当时眼中无法深入的“原始森林”。所谓的“钢柴”，是类似于芦苇的植物，喜水，干比芦苇粗壮，结实柔韧性好，是盖瓦房时上佳的屋里子的材料。听说水边冲刷出的“钢柴”密密匝匝的细根中，可以抓到大鱼，但我是不敢去，怕有水蛇。还听说这大片“钢柴”林中，发现过有狐狸出没，还有长着唱戏舞台上用的长长野鸡翎的野鸡，我是一次也没见过；倒是在近河岸的田里，抓到过刺猬，养了些天，不知咋的就不吃不喝的死了。

有一次麦黄时候，在麦田角落发现了一窝刚出壳的布谷鸟，在几簇麦杆拉在一起做支撑吊起的鸟窝里，张大嘴巴摇头晃脑的“啾啾”叫，毛茸茸的可爱，忍不住放在手里捧了一会儿，又放进鸟窝，有些不舍的走了。谁知惹了祸端，两天后又来，小鸟全部饿死了，可能是我们留下了气味，大鸟遗弃了它们，是我们的错。

在“钢柴”林中，有了新发现，也是三根“钢柴”交叉到了一起，鸟儿因地制宜，缠了几圈草茎固定住了，下面编制了一个袋状的巢，吊在上面。一直不明白，没有像人们一样灵巧的手，这些工作是怎样完成的？我们隔三差五的过去查看，有了布谷鸟的经验，小心翼翼的不留下痕迹。鸟窝从空空如也到下了三枚鸟蛋再到三只小鸟破壳再到小鸟逐渐长大，我们默默关注了四十多天，后来小鸟只剩了一只，另外两个不知所终。等唯一的小鸟占满了整个鸟窝，长全了羽毛，让我们着实惊艳了一番，红的绿的羽毛，五彩斑斓，猜测着应该是鸳鸯；后来学了生物课，想着不见的另外两只小鸟，又觉得是具有“鸠占鹊巢”的排外习性的杜鹃。

再等的话，可能小鸟就会飞了，所以下手捉了，拿回家养着，放在自己做的纸箱鸟笼里，铺了破棉絮，放在床下，每天去抓蚂蚱，呵护有加，不敢懈怠。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天早上起来，发现小鸟不见了，却留了一抹血迹和几根羽毛，一股不祥的感觉让我发狂，是猫还是老鼠？不得而知，反正猫是被我踢了两脚还打了一巴掌的，老鼠抓到是就地正法的，我的美丽小鸟一去不返了。

后来，我是不养宠物的，不管是蛐蛐蝈蝈还是小猫小狗，可能是害怕失去，让它们自由自在多好，都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我们在沙滩里疯玩，牛羊偷着到地头吃庄稼，为此是没少挨骂，但是屡教不改，后来有人家在地头喷了农药，写了警告牌子，才不敢造次。

沿河向南，平缓的东岸坡地上，生长着一簇一簇的“斑毛”，远看像城里剪成圆球状的石楠，不过“斑毛”是无人修剪的，蓬松的向四周发展，像小姑娘额头上垂下的刘海。我们一般不去“斑毛”丛中玩，“斑毛”叶子像锯齿一样锋利，格外小心也总是在胳膊腿上留下血口子。到了五六月份，“斑毛”长出了芦苇一样的花穗子，随风起伏，煞是好看。等花穗子一长老，我们有了不得不接近“斑毛”的理由，穿了长袖布衫，去折花穗子的杆儿，采回去编织成草苫子，结实耐用，可以囤粮食或零碎的杂物，也可以圈成圆圈养小鸡小鸭。

“斑毛”丛中的沙地上，有壁虎大小的蜥蜴倏忽地跑来跑去，钻入草丛不见，我们一般不抓蜥蜴，跑的太快，又要躲避“斑毛”的锯齿，不容易抓到。

沙地上还有光滑的漏斗形的小沙窝，一个小沙窝是一个沙虫的领地，所谓的沙虫应该是一种沙地蜘蛛。试着投入漏斗一只蚂蚁，意识到危险的蚂蚁，会拼命地向漏斗外爬去，谁知漏斗壁的细沙有很强的流动性，总是滑下来，根本爬不出去，潜伏在最底部的沙虫一下子窜出来，钳住蚂蚁，又缩进沙中，享受大餐去了。我们抓沙虫，是很轻松的，只要从漏斗旁边用手插入沙地，深一点，挖出来时，等沙从手上流下，就剩下沙虫孤零零的在手上趴着。
我们会再把沙虫放回沙地，看它一点一点的缩着身子倒退着进入沙中，又去营造它的漏斗，我们恶作剧得逞似的欢笑着又去搞其他的“破坏”。

                                                 END

作者介绍：曹靳果，兴隆镇菓庄人。现居郑州，从事暖通工程工作。喜欢文字，记录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