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metown Sheqi
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NO.1662】
作者 | 王春兰
原创 | 乡土赊旗（ID：gh_06d145e3125e）
童年，在悠悠的梦里生花；故乡，在儿时纯真的歌谣里飘香；故乡的风吹来泥土的芬芳。那黄胶泥捏成的“叫吹儿”声声嘹亮，总让我想起那曾经的过往。少时只知爷爷是个牛把式。任何最有脾气，性子最暴烈的牛，到了爷爷手里都得乖乖的，听话得像个小绵羊。叫往东不上西，“哒哒咧咧”随心顺意，就像小学生做广播操踏着节拍一、二、一！所以奶奶总是笑着说：“你呀，就是牛魔王转世哩！”爷爷也不言声。“那我是什么转世呢？”我瞪大眼睛好奇地问。“孙悟空!”爷爷、奶奶异口同声，三个人“哈哈哈”，“咯咯咯”的笑声温馨了童年的全部记忆。牛都听爷爷的话，爷爷最听我的话。儿时懵懂中也能看出个眉高眼低。假如父母不顺我意，我便使出杀手锏大放悲声。这时那隔辈亲的爷爷就会英雄救美。奶奶说这叫“蛤蟆降癞蜍，一物降一物。你算被你孙女降服!”话说某一日小章叔不知从哪弄来一个哨子，是那种不锈钢材质，明晃晃、亮晶晶的，一看就让人心生欢喜。造型是圆圆的带点螺旋状的主体，咋看都有点像蜗牛。前面一个扁的长方体，尾端有空，极像嘴巴。现在想来也有点像当今很火的卡通形象——小猪佩奇。你看它拙朴中又不乏灵动，声音嘹亮而不尖利，可让人着迷。况且是在那玩具匮乏、游戏稀缺的年代，这无疑成了每个孩子的最爱。我也不能免俗。在得到父母否定的答案后，我开始酝酿情绪，并趁人不注意还从水缸里撩点水抹在两眼周围，造成眼泪汪汪的实效。接着开始发声“哇哇——哇——哇哇”边哭边一屁股坐地上，双腿乱瞪，甩掉鞋子，捶胸顿足，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我边哭边瞄着周围:妈表情无甚异样，看不出心理也猜不出后果；父亲脸色微红，表情凝重。对于我的无理取闹，轻则不理，忍无可忍时后果会很严重。好汉不吃眼前亏，万一挨打我也揭不下来。正准备投降，传来“咳咳”的咳嗽声，形势急转，爷爷回来了！我像得到保证似的嚎得更起劲了。父亲攥了攥拳头，没敢出手。“老远都听见大妮唵唵唵哭，你们没事搬个坯去河里洗洗去，咋光惹她哩！”有了护犊子的爷爷的庇护，我的声音又加大些分贝，且声泪俱下，好像比窦娥还冤。鼻一把泪一把哭着说着:”我就想要那叫吹儿，他们都不给我买，小章叔都有了!”“呜呜呜——” “好好好，不哭了，别人有了我们兰妮也要有，我给你做一个，好吗?”“好的!”“那会响吗?”“会！”……我见识过爷爷的巧手编的蝈蝈笼子，桃秫杆扎的灯笼都能惊艳儿时的多半个秋天！”那夕阳下的余辉里一老一少二个影子缓缓沿着河岸挪移，成群的水鸟被惊飞，吱吱喳喳地叫着又寻别处憩息。我和爷爷去找黄胶泥，玩泥巴是孩提时永不过时的游戏。我已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心中满是欢喜，拉着爷爷的大手一蹦一跳，羊角辫忽闪忽闪地。端详着一大砣黄胶泥，我不禁想起了我们的先祖“毕昇”老人家，他是不是也在玩泥巴时玩出了灵感，发明了活字印刷术呢？中华民族从此告别了刀刻木印的时代，发明“活字印刷术”为世界文化传播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具有里程碑般的重大意义！我学着爷爷的样子，在扫得干干净净的地面上摔打着，揉搓着，揉啊揉啊揉，待到觉得黄胶泥在手中绵软柔滑时，便把泥块放在地上醒一会儿，如同蒸馍前的发面。然后又接着揉。真佩服爷爷的耐性，不厌其烦。难道对付犟牛和对付孬孙女都一个道理一一以柔克刚吗？我不懂！爷爷的泥块鸭蛋般大小，我的像个乳鸡生的初蛋般秀珍。等到我们把泥块揉成中间略鼓两头稍细底平的中空圆柱状时，爷爷说：“行啦！”我便停了手，看着爷爷走进灶伙屋从笤梳上折下一节桃秫杆，批开篾，在那蛋的顶部扎了个孔，并在肚子侧面各扎二个孔且对称分布，形成一个共鸣腔。然后就把它放在粮仓里阴干。爷爷还神秘地告诉我干之前可不能再摸了，否则就不会响了。我小脑瓜里总觉着爷爷是在哄我，就又试着哭了一会儿。这次是雷声大来雨点稀。用眼睛的余光瞅瞅没人理我，也就不好意思再哭了。假如没人看，这戏还怎么演？以后的几天里我天天隔着门缝往那屋里看看，生怕它长了腿跑掉似的。长大后才明白原来训练一个小孩子毅力的一个方法叫“延迟满足”。假如在极大的诱惑面前能忍上数日不为所动，那么她将来一定是个坚强而有毅力的人。我算吗？几天后，爷爷小心翼翼地把那个“黄鸭蛋”拿出来放在右手掌心，那黄胶泥的颜色变浅了些，那软绵的捏塑可以改变形状的鸭蛋变得坚硬，漂亮。活脱脱一个沾满黄泥的真蛋，只不过身上多了些孔洞而已。静静地谛听，那孔洞仿佛浅笑着，挑逗似地说：“敢吻我，我就给你唱首歌，有胆吗？”我最终还是不敢把那十二分喜欢的“鸭蛋”贴到嘴唇上吹。爷爷说: “没事，就像这样。”说着，他嘬起嘴唇成喇叭状，下唇紧贴那上孔口，用手指交错捂上或松开那身上的空洞，那鸭蛋竟发出类似把小孩尿尿的”嘘嘘”声，把我吓了一跳。我实在想不出那里面钻进去了什么神仙妖怪，竟在里面嘘嘘作祟。从爷爷手里接过来，我前看后看，左看右看还是不明白。但这会唱歌的玩艺儿我超喜欢。长大后才知道这也不是爷爷的发明创造，它最早出现在春秋战国时期，名字叫埙(xun)，底部呈平面，上端有孔，侧面对称有洞，是最古老的吹奏乐器之一。音色朴拙抱素独为天籁，在世界原始艺术史中也占有重要地位。埙起源于中华先民的劳动生活。最初可能是先民们模仿鸟兽叫声而作，用以诱捕猎物，后随着社会进步而演化成为单纯的乐器。那是很久以前，中原地区有一小伙叫埙，喜唱歌，爱吹奏乐器。忽一日捡一破陶壶，贝造型别致，便突发奇想造成乐器。从此天天吹奏，凄美缠绵的乐声如泣如诉地飘呀呀……这婉转悠扬、动人心弦的乐音飘到绣楼上，张员外家那叫小红的千金小姐天仙般姑娘，一听钟情，两个有情人音乐做媒竟私订了终身。无奈情深缘浅。门第悬殊，员外不允，有情人难成眷属。埙相思成疾，至死还念颂姑娘芳名。死后心不枯变成晶莹剔透宝石，被一位匠人捡拾把宝石镶嵌在陶壶乐器上，拿集市去卖。也真是无巧不成书，小红恰从此路过，顿感说不出的亲切，不由想起了那个情深义重的埙，就买了下来。想如今，物是人非，睹物生情，不禁伤心落泪。也许痴情感天地，泪落石上，乐器碎裂片片，后人感叹唏嘘。为纪念埙，便把这乐器称为埙了！如今故宫博物院和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珍藏有清宫廷御用红漆云龙埙，国宝级文物。回望历史，埙起源于春秋战国时期，后几绝于耳。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后习埙热又悄然兴起。从埙上人们仿佛又找到遗失已久的古风，埙正在成为一种文化被越来越多的人们所关注。电影《菊豆》，大型歌舞剧《兵马俑》都出现了埙作品。并有《风竹》，《楚歌》等优秀埙独奏曲，深受大家喜欢。想着想着，儿时那黄黄的大鸭蛋“叫吹儿”(埙)的样貌又浮现在眼前，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悠扬飘渺的袅袅之音，令人感慨系之！我那目不识丁却爱孙心切的爷爷，不经意间却给我造出了个最简单也最古朴的吹奏乐器，对我进行了一场最优美的音乐启蒙。埙将和爷爷为我做的扣子梦幻飞轮，红薯叶杆做的耳坠和香烟锡箔纸做的大金牙一样成为我童年时最廉价最有趣的玩具，带给我永难忘却的童年回忆！王春兰，社旗县大冯营镇万庄人。幼时家贫，右手握锄头，左手不释卷，学习机会格外珍惜。及长从教，春风化雨，三十七载，辛勤耕耘，不问收获。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如今退休在家，含饴弄孙，尽享天伦，闲来写写小文，抒抒情怀，且行且歌，岂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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