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metown Sheqi
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NO.1957】
作者 | 张凯
原创 | 乡土赊旗（ID：gh_06d145e3125e）
刘班长匆匆跑来，面露难色：分配的闷罐车厢好像刚拉过牛，很脏、很难闻…。即使刚拉过牛粪，也把它给我打扫干净，我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告诉他。车厢已经清理完毕，地板上铺了粗糙的芦苇席，这简易的卧铺，将陪伴我们几天的行程。铺位也已分配停当，新兵靠里老兵靠门。经验丰富的刘班长还在闷罐两边的大门上拉了几道铁丝，保障行军途中人员的安全。对这牛粪味，很熟悉。想当年，曾经住过牛屋，草料味、牛粪味，早已经习以为常…这，自然是不能告诉刘班长的，我疑心自己是否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纵使多次提醒，还是有几个战士在列车突然开动的瞬间险些摔倒，引众人哄笑。列车一路向北，至丰台稍事休整；北京城华灯初上时，列车再次起动，折向西北。小伙子们聚集在车厢的门口，兴奋地注视着灯火通明的北京城。虽然常年护卫京畿重地，但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战士大多是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北京，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灯光由点逐渐成片，终于融为一体，渐渐的低下去，暗下去……挣脱最后一丝光明的列车怒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重重叠叠的燕山山脉，瞬间被黑暗吞没，把繁华的京城决绝地抛在了身后。伴随着呼呼的风声，列车在暗夜中穿过一座又一座山峰。车轮与铁轨挤压发出的刺耳的啸叫声，在山谷中回荡。紧张忙碌了一天的战士们纷纷躺下休息了。凭着声音的变化，列兵虎子在数着隧道的个数，…20…30…；终于，决心计完隧道个数的虎子也响起了呼噜声。在强烈困意的袭击下，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车厢开始轻微的横向摆动，大家微微蜷起身子抵抗着。列车速度在加快，摆动的幅度逐渐大起来。躺在地板上，人不停地被甩来甩去，好像有无形的手拉着你的双脚不停地推拉。大家只得坐起来，双脚紧踩地板防止滑动。初次经历的战士，很是新奇，哈哈笑着不做抵抗地随着车厢摆动，玩得不亦乐乎。列车似乎受到了鼓舞，跑得更起劲了。车厢摆动幅度之大频次之高，不禁疑心车厢会否从铁轨上给甩出去。手脚并用奋力方能勉强抵抗滑动，肚子却被甩得疼痛起来。刚还玩得开心的战士，笑容顿消，恐惧渐渐从内心涌上脸庞。列车大概是跑累了，速度逐渐慢了下来。车厢摆动幅度渐小频次渐低，终趋平稳。车厢内氛围又舒缓了过来。天空蔚蓝，笼罩着广袤的原野，远处几朵白云悠闲地随着疾驰的列车缓慢前行。白云下连绵起伏的山脉披着绿色的盛装，拖尾一直延伸到我们前行的脚下。绿色中似银线般闪亮的，是河流。清风拂过，绿色拖尾随风摇摆，闪现出成片蠕动的白点，那是羊群。战士们簇拥在车厢门口，贪婪地欣赏着大美的草原风光。列车倔强西行，树木渐稀，植被渐矮，绿色渐少，灰黄渐成了大地的主题色。上等兵雪克遇到了麻烦。闷罐车没有卫生间，小便只能在列车行至僻静处倚大门向外解决。雪克已经试了几次，在行进的列车上他无法解决问题，憋得满脸通红，捂着肚子直跺脚，众人都替他着急却又无能为力。所幸列车为让速临时停车，雪克急忙跳下列车解决问题。列车突然鸣笛启动，雪克急忙提裤追赶，几节车厢的战士都趴在门口为他加油，好在列车提速不快，在众人的帮助下，雪克狼狈地爬了上来。虽然惊吓一场，但雪克心情大好，毕竟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天气越来越热，太阳越来越毒。闷罐车内热不可耐，车厢门口吹过的风也没有一丝凉意。目之所及皆灰色。直白刺眼的阳光照着灰青色的骆驼刺、灰土色的砂石、灰铁色的钢轨，泛着让人眩晕的光芒。近四十节的列车行进在茫茫戈壁滩上，竟如在树枝上爬行的千足虫，缓慢无助且无力。饮水也阻止不了嘴唇的干裂，都不愿多说一句话了，不停地抿抿嘴唇，默默地承受着无尽的干热与荒凉……山中的夜色黑得黏稠，车灯用尽全力才能给光明撕开一点点空间。碎石铺就的简装路，在重装备的压迫下，车轮不时地将石子弹射出去，撞击着旁边的山体。不停地转弯，几十台车的队伍，你所能看到的不过三五台。不停地爬着越来越陡的坡，大功率的发动机怒吼着，车辆也只能缓缓前行。驾驶员眼睛紧盯前方，拿出来十二分的功夫应付着这可怜的路况。人拿三角木跟着车走以防溜车。电台响个不停，急促的询问与应答声此起彼伏。紧张压在每个人的心里。爬过一个陡坡，黑暗突然稀薄，空间在微光中开阔起来。“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电台里突然传来了许巍的歌声。纯净、悠远的歌声荡漾在星空下的戈壁滩上，世界却安静了下来。我脑海中努力搜索着一个影像片段：特写镜头，夜幕下一战士匍匐在草丛中，轻轻地吹动面前的野草，轻松宁静；画面转换，万炮齐发，战士鱼跃冲锋。那是大战前的片刻平静。生活区依旧要整齐划一；帐篷、拉绳、地钉，甚至于压盖帐篷底边的沙土都要成块成线。荒芜的戈壁瞬间有了营区的模样。戈壁滩是个神奇的地方。夜晚盖着厚厚的棉被不觉暖，及至中午身着短袖仍汗流浃背。帐篷早已被毒辣的阳光晒透，闷热难耐，大家都挤在门口享受一下偶尔吹过的风带来的丝丝清凉。司令部的几个参谋终于忍受不了这闷热，掀开了帐篷的四边：大不了过会再重新整理就是了。轻风拂来，几个参谋躺在行军床上，在凉爽的惬意中讥笑众人的懒惰。突然一阵狂风吹来，瞬间沙尘漫天。大家急忙拉下门帘帐篷内躲避。大家出帐篷观望：几个参谋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在众人的嬉笑中抖落着满身、满床的沙土。高原上的阳光紫外线异常强烈，几天训练下来，大家脸上开始蜕皮，皮肤黑了好几圈。乔班长出现了高原反应，还好并不严重，在军医的精心照料下逐渐恢复了健康。十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接到命令：立即返回A地投入战斗。战斗结束时已是凌晨时分了，命令随即到达：撤出阵地，归建。车辆驶出大山，收拢队伍，停车检查。太阳刚刚从前方升起，光线清晰了官兵脸上的倦意。雪山，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大家纷纷回头观望。祁连山山峰连绵不绝，山顶白雪皑皑，在朝阳的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景象蔚为壮观。众人为之欢呼，倦意皆无。列车装载，铁路行军返程。列车由高原荒漠逐渐驶向绿意盎然的华北平原。再次抵达燕山山脉的时候，恰是一个清晨。这里应该是刚下过一场雨。雨后的燕山水汽蒸腾，云雾缥缈。山风吹动云雾，姿态万千变化；云雾掠过山峰，景色幻化无穷。空气湿润清新，满目葱绿苍翠，令人心旷神怡，忘掉了一路的颠簸劳顿。一共71个隧道，虎子兴奋地叫起来，笑容圆润了他脸上蜕皮尚未复原的印痕……（全文完）张凯，网名落叶知秋，社旗县大冯营镇张营村人，现居郑州，军转干部，公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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