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metown Sheqi
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作者 | 杜莉
原创 | 乡土赊旗（ID：gh_06d145e3125e）
幼时父母太忙，把我送到外婆身边，外婆对我极尽宠爱。让我觉得那是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六十年代的人们都是忙着斗来斗去，没人忙生产，国家很穷，人民也很穷。能吃上黑馒头，（一种红薯面做的黑窝窝）也就不错了。偶尔母亲省吃俭用带点白面过来（麦子做的面俗称好面）孝敬外婆的，结果都蒸成白面馒头进了我的肚子。静静的、古朴的村庄里小孩没有电视、没有动画片、没有零食、没有玩具。偶尔有山区的货郎挑着两只大木桶装着绵枣（一种甜甜的类似小红薯一样的小吃）在村中叫卖，“卖绵枣哟—-”，声音悠远而清亮。每次外婆会狠狠心从贴身的布包里摸出五分钱给我买一碗过过瘾。绵枣的香甜沁人心肺，那美味让人回味无穷，这辈子再没有吃过比它好吃的东西了。吃过香甜绵软的绵枣，我会拿一块白馍馍一边啃一边跟在一群大孩子的屁股后在村中大呼小叫、嬉笑打闹。村中有一家地主，地主太太偶尔从家里出来，一群孩子有光脚的、有光膀子的、有光屁股的、拖鼻涕的……跟在后面大声齐叫：地主婆、地主婆……我就是那光膀之一。老太太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现在想年轻时肯定很漂亮，很有修养。她把拐杖狠狠滴捣向地面、气得直哼哼，但也没打骂这群不揞世事的孩子。那时候我4岁，根本不明白地主是什么意思。外婆一看到我也跟着瞎起哄就叫我回去，哄骗我：快藏门后去，人家看到你的好馍了，来抢了。我的不谙世事让我第一次伤害一个无辜的老人，这让我成年后一直很内疚。愿早已作古的老人在天堂里快乐、幸福。愿天堂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伤害、也没有阶级斗争。五岁那年，慈祥的外婆驾鹤西去。我被接到父母身边。从此像吉普赛人一样在乡下的多所校园里转来转去。六岁就上学了。八岁在一个村中小学上三年级。放学后常常和村中的孩子们一起在教室中玩耍。同班有一个家庭是地主的男孩和我是好朋友。我们常常在放学后交换看雷锋、黄继光、董存瑞…等小人书。或者一群孩子头对头挤在一起看一本《儿童文学》、《向阳花》。一遍又一遍的看了又看，直到可怜又有限的几本儿童文学读物翻得乱七八糟、破破烂烂，就在教室里打闹嬉戏。那时的小学课桌是一条条长长的板子，两头放在用砖头垒起的砖垛上。有一次放学后，我一边啃着黑窝窝一边在长板课桌上跳来跳去，不知那根筋搭错了，一边还口中还有节奏的说：地主羔子、地主羔子…旁边的张姓同学早已经止了笑声，脸色大变，一言不发、转身离去。他就是那个地主的孩子。从此那个张姓同学再也不理我了。成年后，我也成家了。老公家也是地主。因为爷爷辈勤劳能干，辛苦攒下一点钱置了几亩地。并没剥削过别人，解放后就划为地主。因为他老父解放初期考上了商丘陆军步兵学校，因为成绩斐然，毕业后留校成了解放军的军事教官。后来转业为地方一名教师。运动袭来时，因为是地主成分，是斗争对象，一直窝居家中，直到六十年代末病亡家中。多年后我问老公：小时候有人在你面前说地主羔子你是什么感受？老公答：自卑、伤心、生气、无奈。与那张姓同学竟然如出一辙。老公这一辈人，没见过地主的排场、没剥削过人、也更没欺压过人，却“有幸”得了一顶免费的地主帽子。知道自己的没心没肺伤害了一个善良的少年的心。少年的我已不是幼年时的懵懂无知，多少知道地主不是好的称呼。我的一个女同学在报道时老师问什么成分，她答：贫下中农！再问：你到底是什么成分？答：贫下中农！让人忍俊不禁。当时我们都不知道成分是怎么划分的，不知道有地主、富农、中农、下中农、贫农之分。只知道地主是不好的，贫农是骄傲的、自豪的。如果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张姓同学，我一定会真诚地说一声：对不起！不论他是在外工作还是在家务农，我都要弱弱地问一声：我们还能成为朋友吗？杜莉，南阳官庄工区退休教师，祖籍社旗兴隆米起营，现居河南油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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