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metown Central Plains
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作者 | 张晓辉
原创 | 乡土中原（ID：gh_06d145e3125e）
第一次发现园子里有猫，是在好几年前，园子刚盖了几间房子，果树青菜也开始有了收获，搭了个小厨房，有了烟火气，这点烟火气，不仅人类喜欢，小动物也喜欢，先跑来一只灰不溜秋的小狗，不知道啥时候，又有了一只猫。
既来之，则养之吧。
新来的小狗，太不拿自己当外人，溜溜达达就进屋，一不留神就上床，吃东西也很是下三滥，竟然想从孩子手里抢，只好送它一个脖套一根绳子一个树桩子，一栓了之。
小狗为自己的太自由失去了自由，真是的，谁会一直欣赏你的狂放不羁爱自由。
和小狗相比，新来的猫就低调太多，低调到让人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几天不见，以为它只是来做客的，不等送客，偷偷走了。
忽然又看见它在吃狗食盆里的面条，小灰狗的利益受到侵犯，急得跳起来嚎叫，可惜绳子牵绊着，也奈何不了猫。
看到猫没有走，就在墙角给它放了一盆子剩饭，知道猫是喜欢动动荤腥的，剩点肉饺子啥的就特地给它。
猫还是那么低调，轻易看不到它的身影，有时候怀疑给它准备的食物被别的动物偷吃了，谁会偷吃，鸡干不了这事，它们被圈在树林里，似乎也不是鸟干的，最后怀疑到老鼠头上，别搞来搞去喂猫变成了养老鼠，那性质就变了。
我们人类一向以自我为中心，对自己有益的动物，是人类的朋友，有损我们利益的，当然就是和苍蝇蚊子一样，人人得而诛之，老鼠，不管过街不过街，被人看见都会被喊打。
所以喂猫和喂老鼠是有天壤之别的，喂猫，那是朋友之间，利益共享，喂老鼠，那就是典型的敌我不分，爱憎不明。
经过几天观察，发现东西还是猫吃的，猫的日子安顿下来后，已经圆润了很多，毛色发亮，腰身粗壮，看来日子过得 不错。
既然这样，就放心地把剩饭倒进猫盆里，给几块鸡肝，几块骨头，改善生活也是常有的，没有剩饭的时候，直接给蛋糕火腿肠，也只能到这个程度了，我们的日子也不是天天有鱼有肉的。
猫保持着神出鬼没的作风，在园子里，它是似有若无的，它不会喵喵的叫唤，也不亲近人，还特别的怕人，一旦园子里人多，它能一天不露面。
不是猫怕人，应该是我们没有取信于猫，这只猫，到底经历了什么？
有几日，猫似乎一直不见踪影，给它准备的食物却照常光盆，这只猫，到底玩的啥套路？一只智商不过和一岁孩子差不多的猫，构不成威胁，随便玩套路去吧，没工夫研究它了。
某日，忽然看见猫空瘪的肚皮下边赫然是一排奶头，猫生娃了吗？
想去找找看看它把娃生在哪里了，又怕被护娃的新手妈妈给误伤，只好给猫增加营养，坐月子了，得吃点好的。
所谓好的，也不过是肉多了点，没有给它炖点鲫鱼汤下奶，这种流浪的小动物，应该皮实得很，它能生，就能养。
猫也确实是这样，偶尔能看到新手猫妈妈带着孩子在园子里散步，还是远远地避着人，一旦发现有人走近，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以至于很久都没看清楚，它到底生了三个孩子还是四个孩子。
猫妈警惕性高，小猫随了猫妈的性子，也一样不拿我们人类当朋友，都这么好吃好喝的供着了，母子们还是一点都不放松警惕，好像我们是别有用心的坏蛋。
这位猫妈妈独自带着一群猫娃度日，典型的单亲家庭，那只和它一夜风流的男猫早已不知去向，猫妈自己担起抚养孩子的重担，似乎也不打算找谁去追责，它没有像人类不慎怀孕一样，捂着肚子说，我有了你的骨肉，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它很认命，躲在园子的角落里，安守流年。
猫私自偷偷潜入园子，大概自己也深感来路不正，它是卑微而胆怯的，在园子里，它怕狗怕人怕风吹草动，活得谨小慎微。
狗是拴着的，但是猫带着几个猫娃总是远远地躲着狗 ，吃东西也是躲着人，扔几块蛋糕过去，猫会快速从树丛里冲出来，衔起来就跑，真的是离弦的箭一样。明明是专门给它吃的东西，它却搞得像偷一样。
我一直想近距离看看猫娃的样子，可是总也逮不到机会，总是刚看见它们的身影，还没动一下脚，猫已经警觉地逃开。
有时候在墙头，能看见猫妈带着几只猫娃沿着墙头跑得如履平地，尾巴在后边拖着，像一条快速前行的蛇。想拍个视频，还没等我拿出手机对上镜头，一家几口猫已经消失在树林深处。
猫妈带娃如此小心翼翼地活着，简直就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了，不想还是有了杀身之祸。
园子里的两只狗，本来都是拴着的，平时猫狗鸡兔各安其位，倒也相安无事。
那次出门本来打算第二天就返回，可是临时有点别的事，耽误了，第三天下午才赶回园子。
打开门就看见两只饿极了的大狗正在园子里上蹿下跳，狗们是啥时候挣断了绳子？不得而知，饿极了的动物，兽性大发，门口的竹林边，躺着两只血肉模糊的鸡，四下看看，樱桃树上赫然挂着一只黑白相间的猫-----死猫，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见小猫，可它已经死了。
赶紧把小猫的尸体掩埋在一棵大树下，怕猫妈看见了伤心，可就算看不见，它照样还是会伤心，平白少了一个孩子，当妈的能不着急上火？
拴好了狗，又去给猫盆里加了满满的肉丝面，希望香喷喷的美食可以安慰失去至亲的猫妈和猫娃。
晚上看看，面条一动未动。
煮了个鸡蛋，只把蛋黄给它，小猫一阵埋头猛吃，再抬头时，嘴角带着两抹黄，黑黄的眼珠，定定地看着我，它居然不怕人，这么无知无畏地信赖我，我甚至从它眼睛里读到了感激，估计是我自作多情了。
是个挺可爱的狸花猫，四蹄雪白，看来是个讲究猫，戴了白手套，穿了白袜子。
也不能光给它吃蛋黄吧？这么小的猫，在妈妈身边的话，应该还在吃奶，百度了一下，猫要喝羊奶，喝牛奶要拉肚子的。
好金贵的小生命，既然收留了它，就好生看待吧 ，我自己还不舍得喝羊奶，但这并不影响我给它买了羊奶粉，虽然是临期的打折货。
和原来那只警惕性很高的猫大大不同的是，这只小猫完全没有防人之心，有奶便是娘。
自从给它准备了蛋黄和羊奶，这些都是它每天的主食和辅食了。
小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了，它很黏人，如果在园子里干点活，小猫就是一只很优秀的跟屁虫，走到哪里它跟到哪里。
小猫不怕人，却很怕狗，从前院去后院，要经过一个小门，狗就拴在小门旁边，我穿过小门去了后院，却听见后边传来小猫哀怨的叫声。
原来，狗看见小猫要经过自己的地盘，生怕合法利益受到侵犯，急的又是跳脚又是汪汪大叫。
可怜的小猫，折回去吧，不甘心，往前走吧，太害怕了，溜着墙根一点一点往前挪，已经快过了小门了，狗大叫一声，猫赶紧退回去，狗看猫退回去，就守着狗食盆坐下来，猫一看狗不叫了，又开始往前一步一步的挪，终于靠近了小门，被狗一顿猛叫，又给吓得退了回去，反复几次，小猫还是没有冲过小门。
我索性不等它了，跟在脚边，总怕一不小心踩了它，其实很碍事。
等我去菜园里薅了草摘了菜，提着篮子抱着草返回的时候，看见小猫还守在小门旁边，眼神幽怨，失去爸妈保护的孩子，无根的浮萍一样，总想仰仗点什么依赖点什么，也不管我是不是靠得住，就跟定了我。
我的脚刚迈过小门，小猫扭身就跟上了我，简直就是傍着我的裤脚在跑步，我喂兔，它跟到兔笼边，我做饭，它跟到厨房里，一会儿不搭理它，它就喵喵叫着吸引我的关注。
被无条件依赖的感觉也是很爽的，为了投桃报李，我对小猫也不差，吃排骨总给它分两块，吃鸡肉把鸡骨架都给它，想着法的在经济允许的范围内给它增加营养，人家还是个宝宝，正长个儿呢。
一旦产生了感情，会越看越顺眼，我看小猫越来越漂亮了，它会撒娇会卖萌，我坐在门口晒太阳，它就在我面前打滚翻跟头，似乎还想要鲜花和掌声。
我拍了它的照片，去朋友圈晒了图，有做宠物粮的朋友看见了，给送来了猫粮。
我没想过要喂它猫粮，野生野长的猫，不想惯着它。
可是有了猫粮，发现这样很省事，喂猫变得简便快捷，一分钟搞定，只用倒点猫粮，添点水就行了。
吃了猫粮的小猫，对别的食物不再感兴趣，给块烧饼，走过去闻了闻，一笑而过，给点蛋糕，照样安静地走开。
去给朋友说，她笑了，猫粮口感多好啊，里边添加了鱼粉鸡肉粉还有这样那样好吃又有营养的东西，它再吃别的，自然是寡淡无味了，你正在吃奶油蛋糕，给你块西瓜你吃吃试试？一样的没滋没味。
这还上瘾了，怎么办？
朋友说，好办，我这里有厂家给的试吃装，都是大牌子的，你只管拿去喂吧，不要钱。
为了这只凭空而来的猫，我和那位并不太熟悉的朋友有了频繁的联系，还几乎都是我主动找人家，一会儿咨询怎么给猫洗澡，一会儿咨询怎么处理掉毛的问题，一会儿咨询除了猫粮还能吃点啥-------我也不能老是问人家要试吃装啊。
再喂猫的时候，我指着它说：为了你，我成了要饭的，隔几天都得替你要饭。
小猫充耳不闻，如同耳旁风一样，我拍拍它，嗨，说你呢，听到了没有，小猫给我一个人畜无害的眼神。
算了算了，是我自找的，既然收留了它，就要负责到底，既然负责到底，又舍不得花点银子去买猫粮，那就舍点脸皮替猫要饭呗，那位朋友也说了，这又不值啥，试吃装就是让送人的，是让送人不假，肯定不是让反复送同一个人的。
收养白手套狸花猫已经快一年了，它已经是个成年猫了，应该是个男猫，精神小伙一枚，当然了，和精神小伙相配套的就是，食量越来越大了，那些试吃装再也无法满足它日益庞大的胃囊。
我给它买了几次猫粮，便宜的，怕吃了对猫体有害，贵一点的，买起来很是心疼，因为养活猫孩子之外，我重点是养活自己的孩子，人类幼崽，个顶个儿都是吞金兽，碎钞机，养一个比养成百上千个猫都费劲。教我如何不扣扣索索？
扣扣索索之余，我买啥东西都是权衡再三，慎之又慎，买猫粮，完全属于消费之外的消费，节外生枝。于是乎，买的时候心里就有了怨气，凭什么？遇见它我就得养活它了吗 ？既然是我养它，怎么养主动权在我手里，想怎么养就怎么养，猫粮，老子还不买了，吃馒头稀饭去吧你。
这么一想，猫粮就从购物车里勾去了，省出来一百多块钱，像是白捡的一样，兀自开心好半天。
吃惯了猫粮的猫，对馒头稀饭爱搭不理，一边低头嗅着猫盆里的食物，一边回头翻了我一眼。意思很明显：你这给弄的什么玩意？是猫吃的东西吗？也太拿我不当猫看了 ！
我也翻了它一眼：饿得轻！饿你三天试试！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世，不就是一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流浪猫，给你脸了，你咋不上天呢？
猫凑上去闻了闻，还是下不去嘴，又回头看我，喵喵叫了两声，是吵架的意思：你这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
我料定猫饿极了是会去吃馒头稀饭的，只管锁了门，扬长而去。
一天后返回园子，狗盆，鸡盆早就空了，猫盆里，还有干在盆子上的稀饭，馒头也没动几口。这猫还挺抗饿的，又生气又有点心疼它，如果是个人，也不过快一周岁，不能给饿坏了，赶紧剥了几根火腿肠扔进猫盆里。
就看见猫戴着白手套穿着白袜子从墙头一跃而下，一头扎进猫盆里，狂吃起来。
给做宠物粮的朋友说起来，她说你既然狠心不给吃猫粮，就应该狠下心啥都不喂它，让它逮老鼠去。
是啊，我都忘了猫本来是吃老鼠的呀，园子里是有老鼠的，还是挺大的那种山老鼠，它们吃核桃，扒花生，坏事没少干，而且智商相当高，在某些方面超过了人类，园子里有核桃树，秋天风一吹，落一地核桃，我去检的时候还要把核桃拿起来看看，就算看看我也分不清哪是满仁的哪是空有核桃壳子的。
山老鼠却分的门清，如果哪次刮大风时园子里没人，等回来捡核桃时看都不用看，留下的都是空壳子，好的都让山老鼠给弄走了。
虽然山老鼠为害一方，我却拿它没有任何办法，除非下药下夹子，这种方法又不是我这种人能下得去手的。
这下好了，猫是老鼠的天敌，不管是山老鼠地老鼠，归根结底都是老鼠，猫饿了能不去捉来吃吗？
担心这只狸花猫从小没有父母传授捕鼠技能，特地从网上买了只仿真老鼠，毛茸茸的，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我想象着猫看见这只高度仿真的老鼠，会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下子扑上去大快朵颐。
谁知道，猫看见它，和看见其他猫玩具没啥不同的反应，还以为逗它玩呢，象征性地配合我跳了几下，动动爪子挠挠。
看来，它已经忘了自己是只猫，忘了它这一生的使命是捉老鼠。
我决定把它的天性给逼出来，不能劳其筋骨，那就饿其体肤吧，啥也不给吃，就算喝了孟婆汤也该会在饿得神思恍惚中想起来：哦哦哦！我是猫，我爱吃老鼠。
没等我训练成功，猫已经造反了 。
那天，我正在厨房洗菜，忽然脚踝上一阵刺痛，低头一看，是猫，它用戴着白手套的爪子不由分说上来就挠，边挠边嗷嗷叫着，是愤怒的叫声，有仇恨在里边。
跳起来踢了它一脚，猫落荒而逃。
我心有余悸，关上了厨房的门去检查挠伤的脚脖子。
几条血淋淋的抓痕，又是酒精又是肥皂水地洗了几遍后，准备第二天一早去打狂犬疫苗。几百块钱被猫给报销了。
万物皆有灵，狸花猫，一定是知道我断了它的猫粮，来报复了，估计早就看我不爽了，买个猫粮，磨磨唧唧，挑来选去，又想要好的又想要便宜的，估计它也知道我对它不是真爱吧。真爱，哪会这么权衡计较。
深刻地反思了一下，事，是自己揽下的，那就负责到底，喂了猫粮又断了猫粮，这种操作，就算是个人，也得有很高的修为才能泰然接受，我不能要求一只四足着地的畜生有多高的情操。
如果爱，请深爱，若放弃，请彻底。
我放弃不了狸花猫，它早已经失去了独立生存的本事，这个也怪我，我没给它锻炼的机会，现在把它赶出去，我担心它会饿死，也很难赶它出去了，它会翻墙，能爬树，咋着都能回来，怎么赶走？那么，还这样养着吧。
咬牙跺脚，某宝上下单二十斤猫粮。
归根结底，我是为自己当初的决定买的单。这只狸花猫 ，我怕是得为它负责到底了。
作者简介
乡土文学《乡土中原》（Hometown Central Plains）发布
总编 | 赵华胜
总顾问 | 王学章 王书义 梁铜勋 刘永科
特约作者 | 晓辉 丽萍 尚钞 春雨 松克 春兰
特约美编 | 穆青冬
（所有排名不分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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