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迷惑的人民币参加行准备金率

季天鹤

方正中期研究院研究员、央行观察专栏作家、曾于法国兴业银行利率汇率衍生品部、法国驻华使馆经济处等就职

法定准备率的扩展，是央行货币政策的重要步骤，需要密切关注

央行的银发[2016]11号文规定，境外人民币参加行在境内代理行存放执行正常的准备金率，港澳人民币业务清算行存放人行深圳市和珠海市中心支行清算账户人民币存款、其他人民币业务清算行存放境内母行清算账户人民币存款参照执行。境外银行不包括境外央行（货币当局）和其他官方储备管理机构、国际金融组织、主权财富基金等境外央行类机构。

准备金率传统上是用来应对挤提的。银行储户取现或者转账时，会使银行资产侧的现金或者在央行准备金减少。如果准备金率较高，那么尽管取现或者转账规模很大，银行也能应对。而如果准备金率很小，如果出现比较大额的取现或转账，银行就无法兑付或者满足客户要求，银行就会陷入挤提的境地，贷款质量再高，也无济于事。

所以准备金率都是资产与负债的某种比例。除了存款准备金率，我们还可以考虑同业准备金率，毕竟银行归还拆借本身也是一种提现。2013年钱荒中，对个别银行构成流动性威胁的，不是储户的取款或者转账，而是同业拆借/回购的归还。如果每家银行都有非常高的超额准备金规模和超额准备金率，并且这种超额准备金规模和超额准备金率是考虑了同业负债的话，那么钱荒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当然，除了规模，还有期限等因素需要考虑。

而人行的银发[2016]11号文，则让人产生了巨大的迷惑。首先，代理行法人、港澳清算行和其他清算行母行要在央行开新户（下面简称央行新户）。其次，代理行法人给每个境外参加行开新户，叫做“参加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帐户，其他清算行母行为底下的清算行开新户，叫做“清算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帐户。

然后人行说，代理行法人、港澳清算行和其他清算行母行开始交准备金。代理行要往央行新户中放多少钱呢？人行说是所有参加行的“参加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的加总。港澳清算行要往央行新户里放钱的规模下面再说。而其他清算行母行往央行新户里放钱的规模，等于所有“清算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的总规模，毕竟一个母行下面可以有几个小清算行。到这里，一切都还很清楚。

之后就是最让人惊奇的部分，也就是存款基数。代理行要交到央行新户的基数是境外参加行在代理行的全部存款。这本来不奇怪，正如境内存款准备金的基数是一般存款。但问题在于，代理行首先要让境外参加行先拿出一部分存款，放到“参加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这个新户里，然后自己在央行的超额准备金存款中，拿出相当于“参加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总规模的部分，当作法定准备金。这好比在境内，工行先要求每个储户的一部分存款被冻结到新户里，然后自己再按照冻结规模把自己在央行的一部分超额准备金纳入法定规模考核。

再看清算行。港澳清算行的基数是其在央行的人民币存款，这意味着港澳清算行原先的在央行存款中，有一固定比例的部分要放在央行新户里，剩下的大概还是在老户里。相似地，其他清算行的基数，是其在境内母行清算帐户中的存款。其他清算行首先要把在母行清算帐户存款中的一部分，放到在母行的“清算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存款里，然后母行再把自己在央行的超额准备金的等额部分，转化为法定准备金应对考核。

综上我们看到，交准备金的过程分为两部分。首先，离岸参加行在代理行的存款、港澳清算行在央行的存款、非港澳清算行在母行的存款中，都有一部分被放到在代理行、央行、母行的新帐户里；其次，代理行在央行的超额准备金存款和非港澳清算行母行在央行的超额准备金存款中，都有一部分要变成法定准备金存款，而港澳清算行没有这一步，因为其直接与人行对接。

第三，人行会单独考核上述三个准备金比例，对代理行而言是“代理行在央行新户的存款/境外参加行在代理行存款”，对港澳清算行而言则是“在央行新户存款/所有在央行清算帐户存款”，对其他清算行而言则是“母行在央行新户的存款／清算行在母行的清算帐户的存款”。我们已经看出，港澳清算行其实就是在央行存款这一资产中的一部分被冻结了，和文章开始提出的准备金率应该跨越资产和负债两侧很不一样。

对港澳清算行来说，港澳的银行在港澳清算行存款可以有多大，完全取决于港澳清算行自己愿意接受多少超额准备金率，这里的超额准备金率是“港澳清算行在央行存款/港澳的银行在港澳清算行”存款。在银发[2016]11号文之前，这个超额准备金率的分子就是港澳清算行在人行的全部清算存款，而银发[2016]11号文之后，则变成了未冻结部分的清算存款。

如果我们假设一个20%的超额准备金率，那么银发[2016]11号文要求对港澳清算行使用外资行的准备金率，大概在15%，那么相当于把20%的超额准备金率变成了20%*85%=17%，还是相当超额的。很惊奇人行居然并不考虑港澳清算行的负债侧规模，而是搞了一个把超额准备金中一部分冻结这种方式。

而另外两个准备金率，看似对于代理行而言，是其在央行存款与其某种负债的比，对其他清算行的母行而言，是其在央行存款与其内部某种负债的比。但仔细来看，我们会发现，准备金率首先适用于境外参加行在代理行的存款，以及清算行在母行的清算存款。上述存款首先被冻结出来一部分，然后代理行和清算行母行按照上述冻结的部分，在央行负债侧用超额准备金满足法定要求。

比起只让代理行按照参加行存款规模交准备金，以及其他清算行母行按照清算行清算存款规模交准备金相比，银发[2016]11号文的安排，确实触动了参加行和其他清算行。不然的话，代理行交代理行自己的法定准备金，母行交母行自己的准备金，而参加行和其他清算行依然我行我素，至少受不到央行直接的约束。

但如果考虑境外参加行的负债侧，以及其他清算行的负债侧，我们又会发现和港澳清算行一样的模式。境外参加行和其他清算行本不需要满足法定准备金率，因此境外参加行资产侧在代理行的存款和其负债侧存款之比，以及其他清算行在母行的清算存款与其负债侧存款之比，都反映了他们各自的超额准备金率。

银发[2016]11号文的本质，是让两类机构把超额准备金的一个比例（例如15%）变成法定准备金，是让超额准备金率打个小折扣而非切掉一块。“超额准备金率*(1-15%)”和“超额准备金率-15%”的意义可是相当不同。超额准备金率越接近０，两者的差距就越大。两者相等的情况，是超额准备金率为100%时。

如果按照境内银行的方式施用法定准备金率，那么应该要求境外银行在代理行的存款余额，与境外银行负债侧存款乃至同业债务的规模相比，不小于某个值，或者清算行在人行或母行的存款，与清算行负债侧存款乃至同业债务的规模相比，不小于某个值。这种情况下，境外银行的超额准备金率才是被切掉了15%，而不是被打了个85折。当然，不知道上述的策略是否在人行的权力范围之内，毕竟涉及到境外的银行，人行也可能是权宜之计，才想出目前这一安排。

权宜之计并不让人担心，而让人担心的，人行是不是被自己的用语给突然弄糊涂了，而其实他自己其实是非常清楚的。“交存存款准备金”是一种纯粹资产侧的操作，资产侧的准备金存款和负债侧的一般存款不是同一种存款，不可能出现某家银行用自己的负债侧存款在资产侧交准备金的情况。所谓境内代理行将参加行“参加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账户中的存款准备金“合并交存”至所在地中国人民银行“境外银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账户的这种说法，只能是金额上相等，不可能是会计上成立的操作。当然，人行肯定会给银发[2016]11号文作进一步的说明，包括会计上分录的处理等，相信一切都会一目了然。

附件：央行2016[11]号文，来源网络

中国人民银行上海总部，各分行、营业管理部，各省会（首府）城市中心支行，深圳市中心支行；中国农业发展银行，各国有商业银行、股份制商业银行，中国邮政储蓄银行：

2014年12月，中国人民银行发布《中国人民银行关于存款口径调整后存款准备金政策和利率管理政策有关事项的通知》（银发【2014】287号），规定将境外金融机构在境内金融机构存放纳入存款准备金交付范围，存款准备金率暂定为零。经过一年多的准备工作，相关技术条件已经具备，中国人民银行决定，自2016年1月25日起，境外人民币业务参加行存放境内代理行人民币存款执行正常存款准备金率，即境内代理行现行法定存款准备金率，以防范宏观金融风险，促进金融机构稳健经营。港澳人民币业务清算行（具体指中国银行（香港）和中国银行澳门分行）存放中国人民银行深圳市和珠海市中心支行清算账户人民币存款、其他人民币业务清算行存放境内母行清算账户人民币存款参照执行。境外银行不包括境外央行（货币当局）和其他官方储备管理机构、国际金融组织、主权财富基金等境外央行类机构。现就有关事项通知如下：

一、账户与交存

（一）境内代理行（指法人、以下同）应在所在地中国人民银行营业部门单独开立“境外银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账户，用于存放相应的人民币存款准备金；中国银行（香港）和中国银行澳门分行分别在中国人民银行深圳市和珠海市中心支行单独开立“境外银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账户，用于存放相应的人民币存款准备金；其他人民币业务清算行境内母行（指法人、以下同）应在所在地中国人民银行营业部门单独开立“境外银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账户，用于存放相应的人民币存款准备金。“境外银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账户和“境外清算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账户内资金不得用于支付清算等其他用途。

（二） 境内代理行应为开立账户的全部境外人民币业务参加行分别设立“参加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账户，用于代理境外人民币业务参加行交存人民币存款准备金：除港澳人民币业务清算行以外的其他人民币业务清算行境内母行应为清算行设立“清算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账户，用于代理清算行人民币业务参加行交存人民币存款准备金。“参加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账户和“清算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账户内资金不得用于支付清算等其他用途。

（三） 境内代理行将境外人民币业务参加行“参加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账户中的存款准备金合并交存至所在地中国人民银行“境外银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账户；中国银行（香港）和中国银行澳门分行分别将人民币存款准备金直接交存至中国人民银行深圳市和珠海市中心支行“境外银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账户；其他人民币业务清算行境内母行将“清算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账户中的存款准备金合并交存至所在地中国人民银行“境外银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账户；

（四） 境内代理行应交代存至中国人民银行“境外银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 账户中的存款准备金的存款基数为人民币业务参加航在境内代理行开立全部账户中的人民币存款；中国银行（香港）和中国银行澳门分行应交存至中国人民银行深圳市和珠海市中心支行“境外清算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账户中的存款准备金的存款基数为其在至中国人民银行深圳市和珠海市中心支行清算账户中的人民币存款；其他人民币业务清算行境内木夯应代交存至中国人民银行“境外清算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账户”中存款准备金的存款基数为清算行在境内母行清算账户中的人民币存款。

（五）境内代理行首次代交存的存款基数为2015年末境外人民币业务参加行在境内代理行开立全部账户中的人民币存款余额；中国银行（香港）和中国银行澳门分行首次交存的存款基数为2015年末中国银行（香港）和中国银行澳门分行在中国人民银行深圳市中心支行或珠海市中心支行清算账户中的人民币存款余额；其他人民币业务清算行境内母行首次代交存的存款基数为2015年末清算行在境内母行清算账户中的人民币存款余额。中国人民银行将根据宏观审慎原则，按季评估和调整交存基数。

二、存款准备金率与利率

境外人民币业务参加行存放境内代理行人民币存款的存款准备金率执行境内代理行现行法定存款准备金率；港澳人民币业务清算行存放中国人民银行深圳市中心支行和珠海市中心支行清算账户人民币存款的存款准备金率执行外资银行现行法定存款准备金率；其他人民币业务清算行存放境内母行清算账户人民币存款的存款准备金率执行母行现行法定存款准备金率。上述存款准备金率执行现行法定存款准备金利率，按季付息。

三、考核与调整

（一）中国人民银行按季度考核境内代理行代交存至中国人民银行“境外银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账户的存款准备金、中国银行（香港）和中国银行澳门分行交存至中国人民银行“境外清算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账户的存款准备金、其他人民币业务清算行境内母行代交存至中国人民银行“境外清算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账户的存款准备金。境内代理行、中国银行（香港）和中国银行澳门分行、其他人民币业务清算行境内母行应在每季初25日前（遇节假日顺延）将前述交存或代交存的存款准备金划至中国人民银行。

当季初25日至下季初24日每日营业终了时，境内代理行代存入中国人民银行“境外银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账户的存款准备金余额，与所代理的全部境外人民币业务参加行在境内代理行的人民币存款余额（由中国人民银行按季确定）之比，不得低于人民币法定存款准备金率；中国银行（香港）和中国银行澳门分行存入中国人民银行“境外清算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账户的存款准备金余额，与其在中国人民银行深圳市中心支行和珠海市中心支行清算账户的人民币存款余额（由中国人民银行按季确定）之比，不得低于人民币法定存款准备金率；其他人民币业务清算行境内母行代存入中国人民银行“境外清算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率”账户的存款准备金余额，与清算行在境内母行清算账户的人民币存款余额（由中国人民银行按季度确定）之比，不得低于人民币法定存款准备金率。

（二）境内代理行，中国银行（香港）和中国银行澳门分行、其他人民币业务清算行境内母行在每季初25日前（遇节假日顺延）将汇总的“境外存放人民币存款准备金交存申报表”报送至所在地中国人民银行营业部门。

（三）如遇存款准备金率调整，境内代理行代存入中国人民银行“境外银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率”账户的资金，中国银行（香港）和中国银行澳门分行存入中国人民银行“境外清算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率”账户的资金，其他人民币业务清算行境内母行代存入中国人民银行“境外清算行人民币存款准备金”账户的资金相应补交或退回。

四、其他

中国人民银行将对境内代理行、中国银行（香港）和中国银行澳门分行、其他人民币业务清算行境内母行存款准备金交存和管理境外银行相应存款准备金账户等情况进行检查和问责，对违规行为按照有关规定进行处理。

请中国人民银行上海总部、各分支行将本通知于印发之日转发至辖区内城市商业银行、农村商业银行、农村合作银行、农村信用社、村镇银行、财务公司、金融租赁公司、汽车金融公司和有关外资金融机构。

本文作者季天鹤即将在央行观察就最近外汇形势做在线演讲，欢迎各位收听参与，详情请见下面的说明

各位读者好，本文作者季天鹤将于明天（2016年1月19日）晚8点，通过微信群语音留言的方式，分析结售汇、外汇存款、外汇储备、外汇市场挤兑等人民币汇率研究基本问题。本次分享会将持续一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