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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王之方

      王之方,字遵庭,是清末新泰大港庄(今新泰市翟镇大港村)人。系道光二十四年(甲辰,1844)岁贡,候选训导。他为人刚正磊落,有志节。咸丰年间,率团与贼交战,英勇顽强,终因寡不敌众而殉难。我之所以寻找王之方,缘于另一个人物——郭眷庭。

      这些年来,我在致力于地方文化挖掘研究的同时,对郭氏家族文化也做了系统的研究,其中一个人物一直是我所追寻的,那就是清代拔贡郭眷庭先生。郭眷庭是清晚期新泰羊流店(今新泰市羊流镇羊流村)人。拔贡郭允友之子。性情爽直,学有渊源,能以古文为时文。同治十二年(1873)拔贡,候选教授。能文,常在书院授徒,为庙宇、乡贤撰碑文,为新泰西乡硕儒。曾参与清光绪《新泰县志》的编修工作。我在编写《新泰郭氏文化》一书中收录了他撰写的两篇碑文,一是羊流镇上裴家庄村《郭氏族谱碑记》,另一篇是泉沟镇黄崖村《黄崖村记》。后来,我在羊流大涝峪村《马氏族谱》上看到了郭眷庭撰写的序文。无意中又发现了郭眷庭为翟镇大港村王之方撰写的碑文,这篇碑文是目前发现的郭眷庭的第四篇文章。

      之后,我到翟镇大港村寻访王之方碑,准备做拓片留存,然而大港村已整体搬迁到金岭湖社区,原来的村落全部拆除,根本无法辨识原来的样子。找到一位老家大港村的朋友,让他打听王之方碑下落。几天后,朋友回复,该村的坟墓已迁至九顶皇山公墓,其中一通古碑也被移到公墓了。约好时间,与传拓专家徐勤俭一同去九顶皇山公墓,和朋友会合后,他们上山去寻找郭眷庭撰写碑文的王之方碑,我则在山下等他们。时近中午,他们下山来说,找到一通古碑后,就马上动手做了两张拓片,做好之后才发现,并不是我们要找的王之方碑,而是一通《刘氏族谱》碑。

      王之方碑到底在哪里?询问了许多大港村人,都不知其下落,我们更无从寻访了。

      人生总是充满了戏剧性,当我们寻访王之方之路陷入迷茫之际,一位常年在外从事地质钻探工作的朋友张奎东从外地回来,到琅嬛书院茶叙,聊天中谈起王之方墓。他说,我知道呀,我带你们去。

      张奎东也是传拓爱好者,前些年曾经专门做过翟镇全镇的碑刻调查,见过王之方碑。

      第二天,我们在张奎东的引领下,去寻找王之方墓。由于村庄拆迁,原来的房屋已变成一片片的光伏大棚,失去了参照物,张奎东也说不出具体的位置,我们驾车在田野里四处寻找。在一片光伏大棚前,看到一个核桃园,听到犬吠,张奎东前去敲门。开门后,说明情况,果园主人很热情地给我们打开了核桃园的大门。他说,在里面还有一门,后面的园子是他们王家的墓地,我们从远处看到了几个坟头,只有一通石碑孤立地矗立在那里。我们穿过核桃园,进入了后面的园子,这是一个栗子园,栗子树下是一个个坟头。来到那通石碑前,正是我们寻访已久的王之方墓碑。碑上端阴刻楷书“明经进士”四字,明经进士不是进士,在明清时期,明经是贡生的别称。科举时代,挑选府、州、县生员(秀才)中成绩或资格优异者,升入京师的国子监读书,称为贡生。明经进士意谓以人才贡献给皇帝。清代贡生,别称明经进士。

      王之方碑文写道:

      且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此言志节不可不勉励也。然,欲求其人以实之此诣,亦甚寥寥矣。惟遵庭王先生者,学力深沉,存心则真诚无伪,行事则倜傥不群。其发为文章,而无非浩气之流行者,犹其余也。故一旦临大节、遇大难,身可捐,而志必不可屈。其成仁也,实一出于从容,而非由勉强。迄于今,人已往矣,而高风亮节犹昭然在人耳目间焉。世之委靡不振、偷生害仁者,闻先生之风,亦可以知所愧矣!

      癸酉科拔贡、候选教授郭眷庭沐手撰并书

      男:庠生、世袭云骑尉世持;孙:瑞芝;曾孙:悦仙、悦朋

      光绪拾壹年岁次乙酉榴月中浣  谷旦

      郭眷庭对王之方杀身成仁的人品给予了高度评价,说他治学“学力深沉”,做人“真诚无伪”,“行事则倜傥不群”说明王之方是一位风流倜傥,潇洒不羁,不入俗流的真君子。是一位值得结交,可以推心置腹、肝胆相照的朋友。郭眷庭比王之方晚二十九年获得贡生资格,说明郭眷庭的年龄比王之方要小,两人是同时期的学界翘楚,羊流店与翟镇相距又不远,两人相识、交往是肯定的。在那个年代,能有一个知音,可以相互唱和,是多么荣幸的一件事情呀。只是目前发现他们二人的相关资料甚少,如果能够找到他们两人的其他文章或诗稿,一定会有新的发现。

      做完拓片,和果园主人聊天得知,王之方是他本家先祖。他说,大港王氏由前上庄迁来的。

      下午,把张奎东送回家,奎东热情相邀,遂下车入室茶叙。我随手从书架上拿出一本《翟镇碑刻调查》手稿,张奎东竟然跑遍了翟镇四十三个村庄,做碑刻调查,有古碑的都抄写了碑文,记录碑的方位,碑的石质,高、宽、厚尺寸,甚至碑文的字体,字径大小,石碑边的花纹图案等都记载的一清二楚。这样的田野调查需要多大的精力和时间呀。他凭着自己的热情,不计报酬,不计回报,不计名利,毅然决然地去做了。翻阅着这本手稿,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在翟镇玥庄村的调查中,突然发现了一通由王之方撰写的碑文《范氏族谱序》:

      族谱之修,所以明世系,别亲疏,笃一本之恩谊,正族姓之伦理也。玥庄范氏旧居白沙庄,始祖福公之后至八世亭公祖迁居高佐庄,九世廷楫祖又迁居玥庄,聚族于斯,即卜茔于斯,迄今已八世矣。倘无碑以志之,恐云仍或忘高曾之名,支庶莫识渊源之自即后有贤孙志切报本,亦思虑世系无征,难以从流而渊源也。兹有十二世孙治平公与族人商议,卖林中枯槁之树,以修谱牒,使宗派支流刊载分明,亲疏远近秩然不紊,不可以笃恩谊,正伦理哉。是为序。

      岁进士王之方撰文暨男庠生世持书丹。

      咸丰拾壹年岁次辛酉六月上浣

    碑文由王之方撰写,王之方的儿子王世持书丹。王之方自称岁进士,岁进士是皇帝未亲临监考的殿试,故只作人才储备,不封官任职。岁进士与明经进士一样,是对于岁贡生的一种雅称。

      一日之内,连获王之方多条信息,不禁大喜。

      回到琅嬛书院,找出二〇二〇年十月编修的《新泰市前上庄狮子口王氏族谱》,查找王之方。前上庄王氏称为狮子口王氏。其先祖王良于元代至正末年,自山东淄川迁来新泰城西北八里处平乐乡张家庄定居。王良公辛勤耕作,勤俭持家,致使王氏人丁兴旺,人才辈出,享誉乡里,其间中举入仕者甚众,明清时期曾敕建牌坊六座,并按照级别,允在街口牌坊前安放石狮子一对,因而该村王氏被称为狮子口王家,该村被誉为上等庄子,村名亦更名上庄,狮子口王氏家族亦成为当地望族。

      狮子口王氏第九世王赞迁居南公庄(今新甫街道南公村),第十三世王琚迁居大港村(今翟镇大港村),王之方为王氏第十九世,在他的名字旁写了“贡侯训导”。再查民国十九年(1930)编修的狮子口《王氏族谱》,王之方名旁注有“贡生,候选训导”字样。王之方儿子王世持名旁注明“庠生,世袭云骑尉”。王之方三世单传,到了他的重孙第二十二世有兄弟二人,二十三世七人,至今子孙绳绳,人口日繁。

      民国十九年狮子口《王氏族谱》

      现代族谱编修者缺乏严谨的治学态度和足够的学识,否则不会把老谱已有的记载也给弄错。狮子口王家出了王之方这样一位人物,如果在族谱中为其立传,再把他的文章及碑文录入谱中,更能提高这部谱书的品位,但谱中除了一句不通的“贡侯训导”再无记述,甚憾!

      经过坚持不懈地追寻,终于获得了郭眷庭的第四篇碑文拓片,更是查到了王之方先生的前生后世。何者?缘也!

       二〇二二年九月二十三日于琅嬛书院

琅嬛

      阿滢在先祖郭眷庭撰写碑文的王之方墓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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