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肖桂荣 我是非常笨的,别人想一会儿就明白的道理,我却需要反复思忖,有时候来来回回地反复好几回,才忽然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又是心狠的。一旦认定某一条路走不通,我会毫不迟疑地踏上另一条路,不纠缠,不后悔。
父母是工农联盟的婚姻,我的户籍在农村,可以在城里上学,每学期缴纳40元的借读费。
说真心话,我一点也不想拔草。我只想无忧无虑地玩,呼朋引伴,像城里的同学们一样,可惜不行。每到寒暑假,我就被发配到农村的姥姥家,帮衬姥姥、母亲在地里干活。当年在村子里,我没有一个适龄的好朋友。平时我在城里读书,村里同龄的女孩们却要边读书,边照顾弟弟妹妹。我和她们凑在一块,玩不来她们的游戏,甚至连说话的口音,都被她们打趣。
我在村里无疑是孤独的,母亲也非常嫌弃我,凡有技术含量的农活我都干不了。那时候家家种了很多亩棉花,需要给棉花打顶,我的眼力价差很多。每当母亲要来检查,我都傻愣愣的,她一边指着满地狼藉,一边口无遮拦地冲我发泄,“跟你爹一样废物!”姥姥忙不迭地出来打圆场,派我去拔草。只是随着年龄增长,我拔再多的草也不会受到表扬。
闲暇时光,我只能跟邻居家的姑姥姥一起玩。姑姥姥辈分高,年龄只比我大两三岁,她是我唯一的玩伴。有事没事,我都钻在姑姥姥家里,成为她的跟屁虫。其实,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跟除了家人以外的人。外人真好,不会打断我的天马行空,不会责骂我不干活。为此,我跟母亲说谎去地里拔草,实际是跟姑姥姥聊天,顺便帮她家地里拔草。
我抬头仰望,炙热的太阳烤着我,在远远的地的尽头,有一条通往县城的公路,至于过了县城以后,公路又通向哪里?那是我心中遥远的地方。上世纪八十年代,每个人生活的半径都很小,村里有些人,活到老甚至连县城都没去过。
我的脚被束缚在土地上,心已经飞到遥远。等我有能力,我一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公路的尽头在哪里?我在一年又一年的读书,而村里适龄的男女已经考虑婚嫁。“嫁到二十里外的地方,多远啊!也真是没办法,家里还有两个要娶媳妇的,只能把嫁闺女的彩礼贴补过去,还得再搭进去一些钱。”听着母亲和姨母的闲聊,我无比庆幸,我因考上大学跳出农村女孩的魔咒。
我要到离家最远的南方城市里读大学。第一次乘火车,火车上竟然有这么多人。宿舍里住着来自天南地北的同学,有的同学被父母送过来,竟然一家三口都能乘飞机,还能住酒店。我在心里暗暗咂舌,原来世界这么大,不是所有人都要种地,都住在农村。
我努力融入进大城市,边上学边打工挣钱。当我第一次拿到家教费,心膨胀得要飞起来。我大吃一顿,一直吃到撑,再也吃不下去。我接连在地摊上买了两三条裙子,我要穿得美美的。我的裙摆飘起来,我也是美丽的小公主。挣钱的念头一旦生根,就马上发芽,我像无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心再也无法安定下来,静静地读书。于是我开始执迷不悟地在读书的时间里,想着挣钱。乱花渐欲迷人眼,所有的繁杂和错乱都在大学毕业后尘埃落定,我再一次回到家乡的小城市。
少年穷是摆在我面前的最大问题。幸好我还有一张本科毕业证书,只是我没有被医院接纳之前,我什么也不是。老天不负苦心人,我挣了一些钱,然后都被花掉。我开始被安排一场接一场的相亲,均未果。未立业,爱情就是水中月,镜中花,不可遇,不可求。
我终于成为一名医生。我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开心得手舞足蹈。我凭借职业优势很快找到如意郎君,于是马不停蹄地结婚、生子。想不到日子一旦飞起来,想刹都刹不住。接下来的几年里,夫妻分居、独自求学、服侍病母再到母亲离世,儿子异国求学,我才50岁,已经完成大部分任务。
环顾四周的同事、同学们,她们还都在上有老、下有小的苦情戏里打转。想不到大家的生活轨迹大体类似,只不过有早有晚罢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我从睡梦中醒来,一番梳洗打扮后出门,找一辆路边的小黄车,骑着去上班。路上的行人还少,不时遇到晨跑的青、中、老年人。上完一天班,微笑着送走最后一名患者,我从医院里出来,再找一辆小黄车,骑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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