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堇||秋色

文&图  小堇    

这是第  876  篇文章

我对秋天的认识，和节气无关，不管是立秋，还是白露、寒露、霜降，对我而言，都是一个单纯的节气而已。我对秋天的认识，是从色彩开始的。

先是天空。似乎只是一个突然的切换，天空一下子就变得高远辽阔，蔚蓝天空变成湛蓝，蓝得深邃，像一块被精心打磨的上好的蓝玉，仿佛只一眼，你的目光便会被这蓝诱惑，沉沦，融化。而天上偶尔飘过的云，犹如被最纯净的银河水洗涤过，白得耀眼；或如南北极沉浮在海水中的雪山；或如最松软的棉花糖，舔一口就化了；或如轻纱如马尾，如鸟儿被阳光照亮的羽拂过清凌凌的水面。

接着是水。夏日狂野的水突然沉静下来，像是玲珑少女一步跨入贵妇的行列，优雅娴静，清澈得不染任何尘滓。水是蓝天的镜子，蓝天是水的倒影，天光云影与游鱼和水鸟共徘徊。岸边的树，浓绿的翠绿的苍绿的，一律将水浸染成绿色。范仲淹的“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写的就是晨昏时刻，轻薄的雾霭如淡烟笼罩着水面，碧水晕染着薄雾，清寒之下，薄雾也成绿色的了吧？走在水边，尤其是背阴处，就觉得绿从水中蔓延到你的脚边，身上，于是你也被绿染透了。

还有树。树是秋天最美的存在。它们是最不动声色的，只是不知道哪一天，一片叶子毫无征兆地就脱离了枝头，被风，不，或者本就是它自己的意志，在空中盘旋着，轻轻落在地上，路边，草丛里，无声无息。然后，绿叶儿沉静下来，毫不在意自己的沧桑，看着黄——从淡黄，金黄，再到苍黄，——一点一点，或者毫无商量地突然就将绿色代替，那些还没来得及代替的，那些代替了一半的，就像蝉刚刚蜕了一半的壳，这些绿色的、由绿正在渐变为黄的，就与那些黄叶一起挂在树上，在明媚的阳光里摇曳着，摇着摇着就突然一松手，斜斜地坠落下来，在与地面接触的刹那，发出轻微的脆响。还有那些来不及变黄，就迫不及待地变红的树，比如枫树，槭树，黄栌，柿子树，还有海棠树，樱花树，它们的红色的、黄色的叶子，就像傲立在天地间的一树一树的花开。这些斑斓的色彩，虽没有春天万紫千红的娇艳，却更加厚重，似乎已经阅遍了世间沧桑，多了淡泊，少了喧闹。是的，春天的花儿太喧闹，吵吵嚷嚷，嘻嘻哈哈，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所有好奇与探究。它们本就是迎风生长的娃娃和少年。秋天的树也会黄的似金，红的似火，会惊艳一双双从浓夏的绿意里渐渐疲惫的眼，让你恍若觉得，又一步跨进了一个欣欣向荣的世界。风起时，红的黄的绿的，半红半黄的，半黄半绿的，半绿半红的，仿佛大群的蝶儿，纷纷振翅起飞，在天地间上演一场声势浩大的落叶秀，像流星不停划过夜空。

还有花儿。花儿总是有的走，有的来，就像一场晚会，每个节目都有自己的时间点。月季开到荼蘼，铺天盖地，夺取了夏日大半色彩。它们和波斯菊、百日菊、百日红、孔雀草、紫衣地丁、酢浆草、葱兰们一起，分享着夏日以来斑斓的色彩。不知道哪一天，月季新开的花朵越来越少，并且开始在风中瑟缩了，波斯菊和百日菊的花瓣渐渐失去了水灵，酢浆草有些无精打采，百日红却更加精神了。和它一样精神的，还有蓬蓬勃勃的菊花——大朵的，鲜艳的，红色的，白色的，紫色的，黄色的，绿色的......以舍我其谁的架势，开始了对这个季节的主宰。菊花暗香浮动，在日渐清冷的时光里，热热闹闹地绽放，全不惧西风一阵紧似一阵，只将所有美丽的色彩，在冬雪到来之前，恣意挥洒。

还有草儿。不知道哪一天，你会惊叫，那些野火烧不尽的野草，怎么突然就丧失了精气神，开始垂下了倔强的头颅，变得低眉顺眼，并且还矮了腰身。一脚踩下去，再没有吱哇乱叫的草的绿色汁液四处飞溅，草让自己变成了软软的地毯，枯黄是它们最常见的色彩。我不想说这是衰败，我更想认为这是退出这个舞台前的谦虚。不信你看吧，一大片一大片的野草，曾经莽撞如一个少年，强壮如一个铁骨铮铮的青年，咬牙承受来自寒气侵袭的悲伤如一个压力重重的壮年，它们也曾经用新生的翠绿、成长的浓绿来装饰自己的生命，现在，似乎所有的使命已经抵达，那就以最谦虚的姿态离开吧，只是离开时，也要将枯黄的身躯变成软软的地毯，在严寒即将到来之时，盖在养育自己的大地上。这是它最后最虔诚的心愿。

还有果儿。果儿是这个季节的颜值担当。它们是经过了孕育、生长才走向成熟的，它们熟知每一缕阳光、每一滴露珠的性情，也熟知蜜蜂与昆虫的吟唱，所以，它要将生命的精华献祭给这世界里的其他生灵。你看，红色是果子的主旋律——红灯笼一样的柿子，红玛瑙一样的葡萄，红钻石一样的石榴籽，红脸蛋一样的大苹果，红宝石一样的山楂、海棠和枣子，红火焰一样的火龙果......还有黄——黄澄澄的梨子，木瓜，柑橘，柚子.....还有紫葡萄，绿苹果，小青桔，蓝莓，橙子......在叶子将要落尽的枝头，果子粒粒皆秀，懒懒地沐浴着一天天凉下去的日光，让日光为自己涂上最鲜艳的色彩。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秋天的色彩呀。我知道春花的五颜六色，知道它们五颜六色的姿容与美丽，但是我也知道秋天的五彩斑斓，知道每一种色彩都经过了时间的洗礼与沉淀，变得更加从容，更加优雅，也更加美好。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啊。

作者简介：小堇，原名李晶。聊城一中语文教师，山东省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