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6:00，我急急忙忙地跑到医院排队。果不其然，前面已经有不少人。7:30，队伍最前面的显示屏亮了，幸好，我这一队显示的是“普通胃镜”。
近年来做胃镜的人很多，一般预约成功后，需要当日再去排队确定做的顺序。胃镜分为普通和无痛两种，病患一般都来得很早，工作人员还没有上班，谁也无法确知到底该排在哪一队。
两队里都有人大声嚷嚷起来，“为什么不提前告之，早知道这样，我们早排另一队去了。”对于混乱场面，工作人员早司空见惯，继续忙碌手里的工作。有一两个见机快的马上去排另一队，剩下几个人继续骂骂咧咧，也无人搭理。最后没有办法，他们也只能垂头丧气地去排另一队。我一下子就到了窗口，询问事宜、签字后，连同我，一行五人当即被放进去，由工作人员引领到一等候处继续等待，时间8:20。忽然我发现，几个排在我后面的人，名字赫然出现在显示屏上，而我的并没有。细想，可能刚才进来时，工作人员由于交接胃镜申请单，无意又弄乱了顺序。
有一个小姑娘，大约十六七岁，还是一副稚嫩的学生模样，被好几个工作人员特殊照顾着，优待着，“别怕，别着急，有什么不舒服都要说出来，都跟里面说好的。”
小姑娘看着周围等待的一大群人，还有一群人羡慕、嫉妒的眼神，神情十分忸怩，却只能完全听从安排的顺从行事。她果然是第一个去做胃镜，剩余人都心知肚明地继续等待着。“我经常吃东西很少，吃了也不消化，医生建议我做胃镜查查。无痛胃镜预约时间长，大约一个月，普通胃镜一周，我就选择了普通胃镜。”
“我没什么不舒服。4年前我做过一次无痛胃肠镜，睡了一觉，醒过来，没什么感觉就做完了。婆婆一直嘟囔她的胃有些不舒服，我建议她去做胃镜，她害怕不敢做。我怕她年纪大无法做无痛的，也来尝试一下普通的。”
我笑了，“婆婆比我妈都强，当年帮我看小孩不辞劳苦，我跟老公吵架，婆婆从来都站在我这一边，最夸张的是婆婆家成了拆迁户，白送给我两套房子。”我好命吗？我静静地坐着，悠悠地想。
1990年，父亲工伤去世，那年我19岁，还没有考上大学。2010年，母亲肾功能衰竭需要透析，那年我39岁，买房后手里没有钱。
父母从来都缺乏耐心，尤其是母亲。母亲一直愤愤不平，家里没有一个孩子遗传她的勤劳能干和争强好胜，都像极我那个惫懒的爹。我的记忆里，母亲极少有好心情，好脾气，稍微看到家人违逆了她的意，她就气、恨不打一处来，必唠叨、发狠、监督、咒骂，最后，大家必顺着她才行。父亲率先当了逃兵，死了。我和弟弟们相继长大，都离她远远的。母亲从不觉悟。成年后，我不止一次地找她商量，“您老能不能歇一歇，安安静静地坐一会儿？”母亲满脸委屈，“地没擦，床单没洗，饭没做，米面粮油没买，你怎么坐得下去？也不知道随谁？从小眼里就没有活。”听着母亲一件一样地帮我罗列出家里要干的活计，我无话可说。母亲继续振振有词地控诉，“你们姐弟都说一样的话！你不会装看不见啊！我又不是瞎子！我能看不见吗？”
我实在懒得搭理她，上了一天班，我很累，只想歇会儿，陪着她说说话，可是她一刻不停地指派我干活。有一次刚回到家，母亲又张罗我洗菜包水饺，等大家回来吃。我当场炸锅：简简单单地随便吃点，饿一顿也没事。
母亲怯怯地看着我，我丝毫没有妥协。从此，我很少在母亲家吃饭。从何时起，我一步步背离母亲对我的教育。虽是亲母女，意识形态上却大相径庭。我安安静静地等着，不急不躁，不怒不恼。不知不觉，时间已经10:00。小姑娘早做完，早走了。跟我同来的也进去了，只有我，还在等着。今天，这时候，我就是一个普通等待的病人。跟身体健康相较，心理健康更加重要。母亲生前胃不好，至少做过三次胃镜，“我一直呕，光想吐，有时候难受得恨不得把苦胆都反上来，医生还是把管子插下去，我真的不想再做了，一次也不想，把管子都取出来，我还是难受。”我从来怀疑母亲话语里夸大其词的成分，一个从来都渴望被关怀的人，想来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卖惨的机会。可惜，越想得到关爱，越事与愿违。我跟母亲恰恰相反。有一天晚上大脚趾发炎，晚上痛得痛不欲生，不知道疼醒过几回，我还是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第二天早晨，老天！大脚趾旁的脓包已经破溃，我也没有告诉任何人。愁肠百转，百炼成钢。
10:30，终于轮到我。我侧躺在检查床上，口里咬着口圈。
“别紧张，鼻子吸气，口呼气，口水流出来，不要咽下去。”我被医生指导着，眼睁睁看着一根管子从嘴里插进去，瞬时，我的眼泪、鼻涕、口水都流出来。“再坚持一下，我要往胃里打点气，你没有什么不舒服吧？哦，你的胃非常好，像你这样的，没有必要做胃镜。哦……，下面有点问题，需要取一小块活检。”我边听着，边忍住不适，感觉可以忍受。当医生把管子完全从我嘴里抽出来，我仔细瞄了一眼，目测得有80厘米，从躺下到做完，时间大约10分钟。做胃镜时，因取了一块组织做活检，还需要补交一笔费用，我起来后马上去交费。
后记：经过我的亲身经历，我想公公婆婆年纪大了，还是在当地预约无痛胃镜吧。当地人少，公公婆婆很快被安排上，他俩都说睡醒一觉，没有任何不适感觉，幸好胃镜结果也只是老年人常见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