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与传统里的年

 文/小堇   图片来自网络

说实话，对于过年，小堇同学早就由小时候的兴高采烈变为心生恐惧。吃点好东西，穿件新衣服，也早就成了生活中随时可以实现的愿望。现在过年，对小堇而言，就是没完没了地忙碌，走亲访友，大把地掏压岁钱，然后拖着胖了三斤的笨重身体疲惫地去上班。

所以，必须给自己减负！于是几年来，小堇同学除了给女儿小薇买点小零食，除了回老家过年，除了大把地掏压岁钱，除了给几个至亲去拜年，自己从不囤年货，从不烹煮蒸炖煎炸炒。过年一家三口在自己家期间，一般只买两棵大白菜。喝碗小米稀饭或者玉米面粥，吃点醋熘白菜或者凉拌白菜心，整个人都是清爽的。虽然被母亲骂，说哪有你这样过年的？过年总要有个过年的样子！都像你这样过年，年慢慢就没了！但对于小堇同学来说，修养身心的年，最好。再说，怎么会都像自己一样呢？不是还有许许多多像母亲一样按着传统模式过年的主力军吗？母亲不但要大张旗鼓地各种忙，还要供着老天爷和灶王爷，求他们保佑一家平安；也会拜财神，还会贴门神。就连过年期间说话，也不能信口开河，要说吉利话，祝福语。 

而现在，母亲不在了。年前再也不用回家帮母亲打花糕、蒸馒头、炸丸子了，再也不用帮母亲炖鸡炖鱼炖肉了，再也不用一边帮忙一边捶着累弯了的腰一边对母亲抱怨，现在什么东西随时可买可吃，为什么一定要做那么多了。不用了，就可以彻底按着自己的性子过年了。而且，小薇又在国外读书，春节回不来，所以这个寒假，小堇同学就可以撒着欢地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宅就宅，想出门就出门了。

这是一个完全可以自由支配的寒假，一个几乎完全可以自由支配的年。

但是，小堇同学却开始忙起来了。

一年了，需要里里外外彻彻底底打扫一下卫生了，不然，母亲看见了，会说你这孩子怎么就那么懒；需要买点儿什么东西了，不然母亲会说，过年了，什么都没有算什么过年；需要炸点鱼啊藕合啊什么的，炸好了给父亲送去，他温温就能吃；需要打个花糕蒸点儿枣卷、馒头的，不然父亲怎么供奉各路神仙和各位先祖呢；瓜子巧克力各种调味料还有青菜什么的要买好给父亲送去，不然母亲要担心父亲会怎么过年的……一样样地忙碌，过年的感觉慢慢地鲜明起来。 

昨晚炸藕合，裹住藕合的面糊总不如母亲当年和得好。小堇同学一边炸一边和在旁边帮忙的帅帅说，俺娘最喜欢吃藕合了，今年的藕多好啊！ 

咱娘比你炸得还好。

咱娘的丸子炸得更好，外酥里嫩，可惜我没有学会。看我炸的这样，她会不会骂我？

怎么会？其实你炸的真的很好吃。帅帅笑了一下，说，原来我爸爸炸东西时，我烧火，总是挨骂，说我烧的锅底不热。

为什么锅底要热？

可能油热了，一是炸出来的东西好吃，二是省油吧。

咱爸干了一辈子厨师，做什么肯定有他的道理。

咱爸做的饭真好吃。每年过年，全都是他忙活着干这干那。帅帅说。

干着活儿，总会不由自主谈起已经过世的自己的母亲和帅帅的父亲。当年，他们是怎么做的，他们做的总是很好吃啊！他们一围着锅台忙起来，各种香味弥漫开来，年味就越来越浓烈了。

小时候，我最喜欢俺娘……

小时候，我最喜欢俺爸爸……

传统的年，在对父母的思念中一点点地凸现出来；对父母的怀念，也随着年一点点地清晰起来，许多陈年往事，也带着原来的气息纷纷来到面前。

也才知道，因为这思念，传统的年不会消失。

一个人买年货的时候，看到了小薇喜欢吃的东西，一再标榜自己不想孩子的小堇，突然非常强烈地想起小薇来。往年，都是两个人携手一起逛超市，一进门，小堇就会说，去选你喜欢吃的东西，别客气，别犹豫，你妈带够钱了。如今，小薇远在万里之外，而那些东西还在货架上挤眉弄眼。小堇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伸手把虽是垃圾食品，但每年小薇都要吃上几包的薯片啊虾条啊放入购物车。小薇不在家，妈妈就替你吃了。吃着你喜欢的东西，仿佛你就在身边。

过年只对收压岁钱还感点兴趣的小薇们，多年之后，会不会因了对父母的思念，也会在过年的时候，烹煮父母当年过年要烹煮的食物？吃着这些食物，会不会感到父母就在身边，祖先就在身边，传统就在身边，从未远去？ 

绿萝

     

小堇，原名李晶，聊城一中语文老师，现任教于聊城市外国语学校。聊城市作协会员，发表有多篇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