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样人生

文/小堇  图片来自网络

性格决定命运，自己永远是自己生活的总导演，却常常不自知。没有一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人生是花样年华，却常常将自己的人生过成了草。一朵花要经历多少风雨，还能保持一朵花的模样？一个女人究竟要经历多少磨难，才能看到生活中的曙光？

读方方的经典小说《万箭穿心》，经历着女主人公李宝莉跌宕起伏悲惨却无比坚韧的一生，虽然常常为她在苦难生活面前表现出来的超乎常人的坚强和勇气击节赞叹，是的，什么都无法摧垮她，但却也忍不住掩卷沉思，虽然这样的生活是她个人选择的结果，但是，她完全可以过一种她曾经梦想的生活。

李宝莉的老公马学武从厂里的工人慢慢熬到了厂办主任的位置，并且买了一套可以从窗户里看到长江的单元房，虽然这房子正对着一个转盘，从转盘辐射出去的几条路，看起来就像万箭穿心一样。心满意足的李宝莉觉得幸福极了，美好生活就要在自己面前展开了，但是生活却挣脱了她的控制，向着另外的方向发展。之所以这样，是因为：

首先，幸福稳定的婚姻需要两个人的三观大致相同，可惜，李宝莉的婚姻恰恰相反。大专毕业的马学武看上的是她的漂亮，而她看中的是马学武虽其貌不扬却大专毕业。在两个人的关系上，李宝莉一直扮演着强势的一方，对马学武张嘴就骂伸手就打，常常抓得马学武脸上挂着彩去上班，让丈夫抬不起头来。她不知道尊重是什么，不知道男人最重要的还有在人前的尊严，只知道如何做才能让对方伤得最深，才能让对方惧怕她，乖乖地听她的吩咐。当马学武对她的身体不那么感兴趣时，当被李宝莉骂惨的装修工人嘲笑马学武被老婆当着外人的面骂得体无完肤活得真窝囊时，马学武开始思考这婚姻给自己带来的是幸还是不幸了。所以，装修好新房后，兴冲冲的李宝莉听到的是马学武说的，我们离婚吧。

其次，压抑的外表下面常常是暗流汹涌，精神无法交流的婚姻是婚外情的催生剂。是的，马学武和一个同事好上了。通过跟踪，李宝莉掌握了马学武出轨的证据，她打落牙齿和血吞，硬生生摁下想要破门而入捉奸在床的冲动，而是做出了令马学武最终走向毁灭的举动——给警察打电话，说有人正在嫖娼。厂领导领回了被抓的马学武，就此马学武不但被人指脊梁骨，而且仕途基本走到了尽头。表现得不离不弃的李宝莉让马学武很感激，但李宝莉动不动就拿嫖娼说事，又让马学武很压抑。而马学武父母堂而皇之的不请自来打算永久入住，又加剧了这个家庭的矛盾。当得知自己下岗，又弄明白了当初被抓就是李宝莉报的警之后，万念俱灰的马学武留下一纸遗书，跳河自杀了。

自此，两个人的婚姻关系结束了。在这个不幸的婚姻里，李宝莉负有很大的责任。如果她能对马学武温柔相待，或许，她想要的幸福就唾手可得。可惜，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相信如果。这个不喜欢读书只有初中毕业的漂亮女孩，个性豪爽，孝顺父母，泼辣又能干，更适合在市井当中摸爬滚打，如鱼得水。她的处事哲学是典型的实用主义，与马学武是两条道上跑的车，这样的婚姻注定是个悲剧。

如果说，马学武活着的这些年，泼辣漂亮的李宝莉还是一个花样女人，就算这花，只是一朵菜花。那么，马学武死后，李宝莉就把自己活成了草。因为，她是一个有勇气有担当的女人，没有什么可以摧垮她。这是李宝莉的可敬之处，也是可怜之处。

她决定留下公婆，替马学武为他们养老送终，虽然两个老人有退休金，但是一分也不拿出来，李宝莉要用尽一切办法挣钱养活两个老人和自己的儿子。没有文化没有技术的李宝莉，有的是不惜力气，所以，她像个男人一样做了挑夫，只要能赚钱，什么苦活重活她都抢着干。为了省钱，她骑着自行车早出晚归，连一晚两块钱的破棚子都舍不得住。每天，家里的三个人都见不到她的影子，对她以什么方式挣钱完全不关心，但是只要拿不来钱就不行。祖孙三人成了一个温暖的家，她苦苦支撑这个家，却成了实实在在的外人。无论她为这个家做了什么，甚至去卖血，没有一个人关心她，体恤她，怜悯她，就连爱情来到眼前，也被一天天长大一天天对她冷漠的儿子扼杀了。儿子高考明明可以去清华，却一定要留在武汉，只是因为怕妈妈欺负爷爷奶奶，他要护着爷爷奶奶。他恨妈妈，因为从小就看着妈妈欺负爸爸，而且害得他十岁就失去了爸爸。尤其是他知道了爸爸死去的真相，就更加不能原谅妈妈。所以，当他大学毕业工作有了高新之后，非但一分钱也不会给妈妈，反而将妈妈扫地出门，把现在的房子卖掉，去付别墅的首付。至此，为这个家耗尽半辈子辛苦的李宝莉，最终净身出户。后来，她去了挑夫们住宿的又脏又臭的破棚子安家，年近半百依旧继续挑夫的生活。

对一个女人而言，这绝对是个悲剧。奋斗一辈子，争取一辈子，最后，精神的，物质的，仍然一无所有。从感情上来说，她得到最多的是来自母亲的爱，支持她的还有一个同样不幸的闺蜜。爱情，或许曾经有过，但失去的那么惨烈；和儿子的亲情，也只是她单方面的付出，而从来没有得到过。得到的只有恨。对儿子，她付出的是体力换成的金钱，甚至是血管里的热血，却没有教育。

当一个人为了几个人的生存苦苦奔波时，哪里还有更多的精力去经营自己的精神和心灵？但是，如果没有对精神和心灵的经营，爱又来自哪里，幸福又来自哪里呢？

李宝莉是可怜的，因为在两性关系中，她最终也没有明白什么是爱，怎么来表达爱；在对待儿子上，因为缺乏交流与沟通，母爱是缺席的。一个没有得到爱的生命，将会多么荒凉！李宝莉又是可敬的，因为无论什么样的苦难，都无法将她摧垮。或许，生命无法承受之轻，一定要将苦难的身体匍匐在大地上，就算万箭穿心，也依然带血前行。

但是，生命完全可以是另外一种样子啊！如果我们懂得尊重，学会表达，用爱去寻找爱，用爱去呵护爱，是不是，这朵女人花，就会一直散发芬芳，而水做的女人，也不会变成硬邦邦的水泥？

有多少女人，空有一朵花心，却过着草样人生？

绿萝

小堇，原名李晶，聊城一中语文教师，现任教于聊城市外国语学校。聊城市作协会员，发表有多篇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