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堇 图片来自网络
母亲故去转眼就要三年了，却仿佛昨日的事。母亲的手机号码还在我的手机里存着，似乎我一打开手机，就能听到母亲的声音，但无数次的失望提醒我---母亲不在了；打开衣柜，里面的每一件衣服几乎都和母亲有关，而天气渐冷后，一件厚外套，一个棉背心，也都是当年母亲为我买的，气温一降，母亲催促加衣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了，这让我一次次痛感---母亲不在了。
是的，明天母亲过世就三年了。祭日在即，就和父亲商量，要回家收拾一下院子了。母亲故去不久，父亲也搬离了家，留在院子里的，只有无声无息的阳光和低徊的风了。
家里的大门竟然是大开着的，进去发现弟妹正在清扫院子里的落叶。原来她提前来打扫了。
虽然对久无人住的院子的荒凉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走进小院的刹那，还是大吃一惊:半尺高的野草从地砖缝里倔强地昂起头来，用一片纯粹的青翠贪婪地沐浴着阳光的温暖，在清冷的深秋里繁茂得无法无天；柿子树叶落了厚厚一层，踩上去发出一阵脆响，弟妹清扫树叶的声音刷拉刷拉，单调而空旷，在秋阳里有着一种懒洋洋的意味；树顶上还残留着几个柿子，红彤彤的，小灯笼一般，却有着说不出的寂寥；窗下的花花草草蔓延着无法遏止的脚步，顺着窗棂攀缘而上，遮住了大半个窗户；就连晾衣绳上，也有攀缘植物开出的小花；石榴树的叶子几乎落光了，无人采摘的石榴悲伤成一个个黑炭一样的小疙瘩，在枝头瑟缩；廊檐下大花盆里母亲养得绿油油的铁树和桂花，因为缺水，叶子干了一半。这哪里还是母亲在时那个清爽明亮的家！这分明就是一座荒原！
母亲不在了，家，没了。
先仔细清扫院子，拔净院子里的每一棵草，割掉那些倔强蔓延的藤蔓，清理掉满院落叶，院子慢慢显出原来的模样。有人说，人在过世三年的这一天，是一定要回家来看看的，然后就会渐行渐远。如果母亲回来，看到这样的院子，就算我已经尽力清扫过了，她会不会依然一声长叹？我们几个孩子是围绕在她身边的几只小鸟啊，大鸟不在了，小鸟回得窝来，叫一声娘，除了难过，就是伤心！此刻，回旋在小院里的还是原来的风，照耀着小院的还是原来的太阳，却没有了原来的暖意融融。没有了母亲满院欢快的声音，消失了母亲不停忙碌的身影，院子，也就荒芜了。
家园之所以还被称为家园，还被牵挂被留恋，只因为有母亲。
打开屋门，里面一片清冷。尘土遍地，一脚踩上，细细灰尘就在光线里飞舞。墙角，桌角，床角……蜘蛛到处结网。看着细网中忙上忙下的蜘蛛，母亲手脚麻利仔细擦去桌面上轻尘的样子又浮现在我的眼前。这是母亲曾经窗明几净的家啊，这是我曾经来了就不想走、躺下永不会失眠的家啊，这也是全村曾经最干净的一个家啊！打开几乎锈住的窗户，外面的新鲜空气猛地冲进来，风在屋里肆意游荡。卧室里，母亲的床上，只有床垫歪歪斜斜地躺在那里。母亲，你离去了，一切也都跟着离去了吗？
这已经不是我的家了，母亲。就算我尽力清扫，争取恢复原来的模样，但是我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因为你不在了。没有母亲的家，只是一个日渐荒芜的院子，一座蛛网遍布的房子。
如果这是你最后一次回家，那么，以后，这个家就彻彻底底是你舍弃在红尘中的一个住所了。不，不是住所，因为根本没有人住了，而且不久的将来，这个所在也要被拆迁了。如果说，这个所在，是我和母亲最后的连接处，那么拆迁之后在别处的新居，就和母亲没有任何关系了。和母亲没有任何关系的地方，和我的关系又有多大？因为，母亲不在了，我就没家了。
在这样一个熙熙攘攘喧闹不息又无比荒凉的世界上，属于我的那个最温暖的所在已经没有了，而且永不会再有。当外界的风雨袭向我，当内心的风暴刮起时，母亲，我该到哪里去寻找庇护？午夜梦回，挂在眼角的泪，是对你的思念，也是我灵魂的孤苦无依。
世间的朋友啊，不要告诉我说你要回家，也不要告诉我说你要回家看看妈妈，因为我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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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小堇，原名李晶，聊城一中语文高级教师，聊城市作协会员。现任教于聊城市外国语学校，发表有多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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