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流苏约会

                   这是第593篇文章

                   文/小堇   图/网络

好久没有约会了，一想到和流苏的约会，我全身都充满了期待。

四月是一年中最令人赏心悦目的日子。虽然春风里那一树一树的明艳花开已经落英成冢，零落成泥碾作尘，新生长的叶子在明媚阳光里，仿佛一夜之间，就从一枚小小的嫩芽变成了舒展的叶子站满枝头，圆润的鸟啼透过密密的绿叶，婉转而出，使得整个天地都清朗了。碧蓝天空下，目之所及，全身深深浅浅浓浓淡淡的绿——绿树，绿草，绿苗，绿水，还有叶间闪烁的绿色的桃儿、杏儿、柿子，小小的绿色果实是树叶儿怀抱的柔嫩婴儿。一片绿意中，红叶石楠、金叶榆和黄金槐，会令人认为那是一树树燃烧的、流金的花开，仿佛辽阔大海上蓦然出现的帆，广袤晴空里出岫的云。在聊城，这个季节，真正怒放的花，除了花期漫长的浅紫淡白的二月兰、金黄的棣棠，还有刚刚盛放的紫鸢，吹着嘹亮的小喇叭，粉白的，深紫浅紫的梧桐，以及我的流苏——洁白的，飘逸出尘的，积雪一般缀满枝头的——被称为“四月雪”的流苏！

（摄影：阿冷）

初闻“流苏”二字，凭空便有一种美感迎面袭来，犹如一个婀娜的古典美人儿，环佩叮当，流苏摇曳，步步花开，袅娜而来，一呼一吸之间，全是淡淡的香氤氲弥散。我想将这流苏缠绕在腰间腕间，让它在我的身体上一朵一朵地盛开，然后，我就将自己也站成一棵流苏树，充当明媚四月的一缕香雪。

真的，若没了那香，我真的怀疑，前天寒流带来的那场铺天盖地的大雪，一片雪花也没有留给齐齐哈尔，而是都来到了我面前的这几棵流苏上，现场演绎什么叫“四月雪”。十年前的4月21日，聊城曾经下过一场桃花雪，是突如其来的一场雪，雪花飞扬，让恣意轻狂冒充了好一阵子雪花儿的杨花柳絮自惭形秽消失了踪迹。那一天，我们一群初中女同学在学校餐厅里欢迎从加拿大回国探亲的王，我们言笑晏晏，面对着窗外纷飞的雪花，为分别二十多年的这次相约频频举杯，每张脸都艳若桃李，每颗心都火热滚烫。大约也正是因为这春雪的清凉，才让激情的火没有泛滥燃烧。酒宴过后，才在新闻里看到里雅安地震。而现在，在四月的大雪降落在东北，在流苏开满枝头的今天，新冠肺炎病毒正在全世界肆虐，仿佛到处游荡的幽灵。也正因为此，王被病毒隔绝在了大洋彼岸，在本该相约的四月，无法如期到来。

四月雪又下了，亲爱的朋友，在异国他乡的你，还好吗？

我喜欢一切美丽的名字。一直以为，美好的事物就需要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就像流苏，一看到它，眼前心中脑海里浮现的都是美；又像香榭丽舍，枫丹白露，只有这样的名字，才和那条著名的大街和宫殿相配。而美丽的流苏，属于木樨这个大家族。当时在北京的地铁上，看到木樨地站，“木樨地”这三个字就令我莫名欢喜，一股属于江南清丽柔婉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大约就是汉字的独特魅力吧。虽然后来得知，木樨地本是苜蓿地，因为这一片地方是清军种植苜蓿当做战马饲料的地方，因为音近，慢慢地，苜蓿地就成了木樨地。而木樨，又远远比“桂花”听起来雅致，虽然木樨就是桂花。如果说木樨是学名，桂花就像是个小名；木樨是崔莺莺，桂花就是小红娘。

我不仅仅是因了流苏的名字而春心萌动的，还有照片。阿冷发在微信群里的照片，一下子就拽住了我的目光。树形高大优美，树冠似霜如雪，阳光直射，团团簇簇的花儿全身闪光，整个树冠都发出淡淡光芒，如梦似幻。虽然这几棵郁郁葱葱的大树在公园已经很多年了，但似乎今天才被隆重发现，所以，照片一出，马上就引起了很多人的兴趣，甚至有的，马上就迫不及待地去寻芳。

等待着下班，等待着放学，等待着和流苏的相约。

阳光正好。冷空气过境之后的天空蓝得纯粹，似乎多看几眼就会将人整个儿融化在天空里。运河里碧水荡漾，海棠、紫荆、梅树、垂柳、樱花、杜梨树和碧桃，一律摇曳着绿色的叶子，我沿河从绿色流淌的小径里穿过，作别正含苞待放的石榴，穿过川流不息的人群，去赴流苏的约会。

最美的那棵树就在公园门口等着我，亭亭玉立。傍晚的阳光斜射到树上，树冠像茏了一层透明的轻纱，暖暖的，犹如雍容典雅的笑容；人未靠近，香气袭来，周围的一切声响似乎都被这香气屏蔽了；走到树下，绿荫匝地，光影斑驳，清风徐来，如移动的水墨画；伸手可触低垂的花枝，枝头上，一小朵一小朵的白色小花挨挨挤挤地站在一起，每朵花由四片细长的纯白色花瓣组成，空灵如仙子，而红色花蕊，就是仙子眉间的美人痣一点；无数着白裙的仙子被油绿的叶子托举着，在风中翩翩起舞，如千万只振翅的粉蝶儿，似乎风再大一点儿，就会纷纷飞离枝头，飞向无垠的天空；远望去，花儿连成片，仿佛俏立枝头的积雪，整个树冠就是落满雪花的巨伞。

那花瓣太柔嫩，伸手，不忍触碰，唯恐惊飞了那些藏在花蕊里的绮丽之梦，于是，就仔细地看，认真地赏，痴迷地微笑。当流苏花落，这个春天就要彻底远去了吧？如果说，腊梅用馨香迎来了迎春，春天正式拉开帷幕，然后，各种花儿催马而来，纷纷登台亮相。你未唱罢我登场，姹紫嫣红，香衣鬓影，使得春天的盛宴一场接着一场。然而，所有的美丽都是短暂的，高潮过去，徒留伤感背影，所以，才有黛玉葬花，才有那么多的文人雅士写诗作赋惜春伤春留春。只是，每一场演出有了美好的序幕，也一定要有个美丽的结尾。如果说迎春是冲破冬雪绽放的，那么，流苏以一场盛大的花开成就一场美妙的四月雪，来为春天画上一个句号。

在大门口最美的流苏树下徜徉，告别春天里那些惊艳的时光，然后走到公园深处，去寻找另外的几棵流苏，寻找那些遗失在春天里的梦想，并与春天挥手作别，为与夏天的那场以绿作为背景的约会做好准备。

夏天，我来了，你，也快到了吧？

作者简介：小堇，原名李晶。聊城一中语文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