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肖桂荣 钱,最扰动人心。 从2010年5月2日,母亲开始规律性透析起,接下来的若干年里,我的人生只剩下一个奋斗目标,挣钱,挣更多的钱,让母亲活着。 母亲是农民,没有医保,虽然肾功能衰竭纳入大病医疗范畴,但透析的自负部分每年算下来,仍然是一笔庞大的开支。10年前,每次的透析费是461元,母亲起初每周透析两次,后来增加到三次。当时的报销不能实时结算,需要总费用超过5千元以上才能递交,审核也需要一周的时间。当然,总花费也只能报销百分之五十。 我就是一台精确运转的机器,每月的工资、奖金,外加接私活的钱必须及时到位,否则母亲的透析费就可能中断。我紧绷的神经不敢有丝毫懈怠,人的灵魂只有轻飘飘的21克,但在我心里,却重达千钧。每当我又一次把下个月的透析费预交到医院里,都幸福得无以复加。我深信:举头三尺有神明。
对于我的辛苦劳作,晨昏颠倒,老公认为是自作自受。我活该!从母亲生病伊始,老公即制定出明确的救助方案:医疗费用由我家出一半,两个弟弟出另一半。是我自个儿打肿脸充胖子,又能赖谁?!
我,孤立无援,奋不顾身地坚持着。
姐弟三人,只有我读了大学,有稳定、体面的工作。危机时刻,我不站出来,谁站出来?天长日久,我不坚持,谁坚持?至少等有一天,母亲魂归黄土,我问心无愧。
我笑笑。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感谢公婆近十年的通情达理和坚定不移,支持我孝顺母亲。不管什么时候,两位老人都旁敲侧击地数落老公,“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你一个当小辈的,可不能说人家老太太。再说了,老太太不过花你家几个钱,养儿防老,不花你们花谁的。”
幸福总是在比较中得到满足。
患病的母亲对健康的渴望,让她变得愤世嫉俗。她经常隔三岔五地发泄一通,埋怨命运待她不公,不仅自个儿活得凄惨,还拖累儿女。头一两年,大家还都迁就她,顺着她的话头,照顾她的情绪。可时间长了,大家渐渐见怪不怪,随她去了。
有一年过年,一家子团团围坐,母亲又一次借题发挥,热闹的场面瞬间冷下来。我尴尬地活跃气氛,摆事实,讲道理地对母亲半哄半劝,末了说了句,“限于目前的医疗条件,你能活着,就知足吧!”
等母亲告一段落,老公接过活茬,语气平静,严厉。“你觉得你活得冤,你闺女呢?她又到哪里去喊冤?她才四十来岁,自从你开始透析,她多干了多少活,少睡了多少觉?她那些新长出来的白头发,都是为了谁?不错!她是你闺女,你生她养她,她孝顺你应当应分。可是每次回来,你总得让她喘口气,给她个笑脸,让她歇一歇,这不算过分吧!”
母亲看着沉静的老公,怯懦地反驳,“谁知道她年纪轻轻的,怎么比我当年的白头发还要多?”
我抹掉泪水,笑着对大家说,“没错,没错!谁都不怨,都是我自个儿咸吃萝卜淡操心!”
母亲,我一向我倚重的母亲,在疾病面前,已经蜕变成婴孩,她需要我的照顾,我的教导。于是,我成了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未来的路,她怕,怕到骨子里。
一时间,我不得不思索,我是谁,为谁而活着?世上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每个人的结局,都注定孤独。每个人都要走自己的路,无法代替,即使亲如父母,爱如夫妻。
等我想明白,我学着一点点放下满身的负荷,身心舒泰。
可是,疾病总是在不经意时不期而至。
“人嘛,无非就是一条贱命。而金钱作为一种最直接的激励机制,不仅促使人积极进取,还能通过购买获得一种更持久、更回味无穷的快乐,比如母亲每天都能够活着。”
我的轻伤不下火线理论指导下,腰痛一天天好起来。只不过从此,我像鸟儿爱惜羽毛一样爱惜自己。日常家务事尽可能得过且过,短途外出最好是卧铺。不能久站,不能久坐,不能负重,注意保暖是我长期谨遵的医嘱。
老公对我的托辞完全赞同。
儿子嗤之以鼻,“从北京飞俄罗斯七八小时,我看你一点事也没有。”
我脸不红心不跳,“预防万一,防患于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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