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商界的江湖、人、兵器

    就牟其中获得自由走出监狱的事，我文章中说了这么一句话：

牟其中先生面临着与褚时健先生同样的困境：江湖不再是那个江湖；人也不再是那些人；更要命的是，兵器也不再是那些兵器了。

信手拈来之句，后来想想这个值得稍微展开一下。

因为1976年到2016年这40年，仅仅从物质生活角度来看，至少城市和城郊的居民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电筒之外没家用电器，到基本电器应有尽有；从永远吃不饱而呈瘦猴状的孩子，到能胡吃海塞而胖墩化了的男孩女孩到处可见。从攒四个月的月薪买一块上海全钢手表120元，或半年月薪买一凤凰或永久自行车；到现在500万的房子还遭遇疯抢。

所谓江湖，大致可以算经济环境。从短缺经济到城市的饱和经济，我之加个城市这个限定词，是因为乡村贫困人口比较多。他们的需求远没有饱和，但是缺乏现钱或者购买力而无法实现。房子不在这个里头。

牟其中成名于短缺经济时代。而在他重新获得自由，从监狱走出来的2016年9月，中国商品不仅是国内过剩，国际也很过剩，以至于李相要跟国际领袖谈产能合作。

褚时健先生成名也是在短缺经济时代，而他身陷囹圄之灾则是在90年代中期，重新获得自由是进入21世纪初年。

他们二人成名的时代，是谁能有效增加供应，谁就能发展得快。如果又能重视满足市场需求，又能把质量和服务做好，那么红塔山和褚时健就是例子。而牟其中，则主要做了满足国内市场以及苏联转轨时期的市场需求的工作，因此也成长壮大起来。

因此，只要生产或组织到商品就能挣钱的时代性江湖已经过去。

人也不再是那些人。改革开放初期和前期，无论谁，只要敢闯敢干，十有八九能闹个小富，甚至发大财。因为商品和物资短缺。甚至卖茶叶蛋，都能比研发导弹的日子滋润。

但是商品和物资由短缺转为过剩时，阿狗阿猫只要折腾就能发财的日子过去了。不说官商勾结的歪门邪道。正常的经商也不容易了。因为要开始拼质量、拼服务甚至拼新产品了。所谓人无我有，人有我优，或者人有我新。那就不是仅仅靠敢闯敢干就能对付得下来的。草莽人才，江湖义气的用人原则为人原则也差不多不管用了。

兵器也不再是那些兵器。产业升级，技术升级，控制成本，强化管理，提升效率，国际营销，售后服务，无纸办公，电子商务，财务管理，合规法务，甚至市场调研，行业研究，国内经济和国际经济趋势等的调研，诸如这些等等。企业需要这些新玩意，老板需要了解这些新专业和技能，而员工则需要这类在职场混的各种技能。也就是说，粗放的公司管理只能在小企业凑合。公司一大，专业分工细化，用人就不能太马虎含糊。

不懂类似的好多新东西，就好像落得一个段子里头说的那样的结果。

2010年一个走私犯服满12年刑期后出来，给为他接风的以前伙伴说，我一件事我扛住了死活没交代，藏下一笔财富。明天去挖出来一卖，一大笔进账，咱哥俩就可以享福了。

第二天，哥俩去山上找了半天，终于确认了地点。吭哧吭哧挖出一个铁箱。一打开，满满一箱子的摩托罗马寻呼机。那伙伴叹了半天的气：一文不值了。

因此，经营管理企业，所用的兵器，互联网时代之前，与移动互联网时代都已经有相当大的不同了。老兵器，在管理半径不大，员工人数也不多的小企业还行。不用新兵器，管理半径比较大的企业，就无法有效管理而容易失控，犹如水管上有不少针孔，资源和资金漏走不少。

如果一个企业家在美国，1998年进了监狱。2016年出来，除了经济大环境有不同，因为经历了金融海啸和后来的萧条，江湖，人和兵器都没有太大变化。

而在中国，这个时期变化非常大，因为经济转轨，技术升级，法律和规管环境也在强化，同时经济的对外开放度也进一步提高。三四个转型转轨套在一起差不多同时进行，企业家几年不跟跑，就可能赶不上大队人马的前进步伐。更何况16年没有在队伍里。不容易。

2016/9/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