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鸥乔纳森：孤独给人的馈赠

文/蔡朝阳

今天我们来聊聊海鸥乔纳森碰到的一个令人苦恼的现实问题，就是合群与独异的问题。

其实乔纳森的这个遭遇，我们阅读小说故事时，已经感受到了。在读小说的第一章时，我们会发现，海鸥乔纳森一直是不合群的。为什么不合群？小说中有很多细节可以参考，比如，大家都在争抢死鱼烂虾，但是乔纳森却不喜欢这样。他有自己认为的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比如飞翔。他沉醉于孤独的飞行练习。我们不妨可以把书本打开，重新来翻阅这些篇章。

但是，孤独，有时候是很难受的。在小朋友们的日常生活里，当我们在校的时候，我们也会有这样的瞬间，感受到自己的孤独，或者，有的同学，还真的不怎么合群，对这些小朋友来说，是否能交到朋友，其实也是一个很值得关注的问题。因为人是群居的动物，我们也有交朋友的需求。那么，我们如何看待乔纳森的不合群呢？

其实，我们每个人生来都是不一样的，每个小朋友都有自己的特质。有的小朋友性格外向，善于交朋友，而有的小朋友则比较内向，不善于主动跟人沟通。这都是性格的特质，无所谓孰好孰坏。

合群，在我们人生的某些阶段，可能是重要的，基于马斯洛心理学的原理，对朋友的需求，是我们人生本能的需求之一。

但孤独更有利于我们专注，去探索某些更深层次的东西。很多时候，基于个人的创造，都是需要孤独的。就像海鸥乔纳森那样。如果他永是合群，那么，他可能就没办法苦心孤诣，去探索飞行的极致。其实，人际交往，也是需要耗费能量的。一方面，我们需要群体，一方面，过多的社交，会徒然消耗我们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所以，静默有时，言语有时。当你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那是一种需求，而享受自己的孤独，其实也是一种需求。

当我们需要跟群体在一起的时候，当然，最好有这样的群体。但若是你交不到朋友，你也不需要太过苦恼。这不是因为你怪异，不是因为你格格不入，只是每个人的性格偏向不同而已。当然，在我们年轻时，这回给我们造成困扰。即便像阿老师本人，我在大概20-30岁的10年中，也经常会有孤独感袭来，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无法融入。更何况小朋友你呢。

但是，你看，乔纳森的选择，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启迪。在孤独之中，乔纳森得到了生命的升华。

这里，我想引出另一个词，叫做“独异”。先来跟小朋友们解释一下。这个词，来自于鲁迅的文章鲁迅《随感录·三十八》，原文是这样的：

中国人向来有点自大。——只可惜没有「个人的自大」，都是「合群的爱国的自大」。这便是文化竞争失败之后，不能再见振拔改进的原因。「个人的自大」，就是独异，是对庸众宣战。除精神病学上的夸大狂外，这种自大的人，大抵有几分天才，——照Nordau等说，也可说就是几分狂气。他们必定自己觉得思想见识高出庸众之上，又为庸众所不懂，所以愤世疾俗，渐渐变成厌世家，或「国民之敌」。但一切新思想，多从他们出来，政治上宗教上道德上的改革，也从他们发端。所以多有这「个人的自大」的国民，真是多福气！多幸运！

这里这个Nordau，现在一般翻译做诺尔道，是出生于匈牙利的德国医生，同时也是一个政论家，和作家。

拿鲁迅的文章，来跟海鸥乔纳森作为比较，实在是太吻合了。

鲁迅说，“个人的自大”，就是独异，是对庸众宣战。这句话来概括乔纳森，真的很有相似之处。你看，乔纳森是不是很独异？他跟别的海鸥不一样。当他抛弃了追逐死鱼烂虾的生活，而追求个人的理想的时候，他就已经跟一般的海鸥区分开来了。而这种不同的选择，就是“对庸众的宣战”。所以海鸥的族群才会开会，才会放逐乔纳森。

我们在读第一章的时候，读到这个部分，是不是曾经很纳闷，这究竟是为什么，乔纳森只是飞翔而已，为什么要被开除“鸥籍”，被放逐出去呢？别的海鸥也会飞啊，飞行时海鸥的基本技能。要是不会飞，那海鸥还如何觅食呢？但群鸥跟乔纳森还是有所不同，群鸥将飞翔看成是觅食的工具，而不追求飞行的极致。而乔纳森则追求飞行的极境，为此可以放弃口腹之欲。放弃对物质的追求。

这样，乔纳森的思想和行为，就显示出了我们所谓的“独异”。独异，其实是两个字，独，指的是孤独，异，指的是与众不同。群鸥都以在礁石上打个盹，了此残生，作为人生的追求，而乔纳森不认同这一点，这就是“异”。因为异，所以他孤独。

长老们以及群鸥都会认为，乔纳森挑战了鸥群的传统。这也是很吊诡的。有时候，我们只是表达了自己与众不同的主张，我们并不反对你的主张，只是提出了另一个新主张，这就会被秉持传统观念的群体认为是“宣战”。乔纳森的命运，他被放逐，归根到底就在这里。

那么，我们如何来理解“庸众”这个词呢？小朋友将来如果读鲁迅，一定会经常看到庸众这个词。庸众这个词，其实最早出现在《荀子》这本书里，是战国末年荀子的作品，但是，在荀子那里，庸众指的是一般的人，普通的人，是一个中性的词。但是自从被鲁迅写过之后，就开始带上一点点贬义。

用鲁迅的那句话来讲，这些“独异”分子，他们必定自己觉得思想见识高出庸众之上，又为庸众所不懂，所以愤世疾俗。你看，这句话是不是可以解释乔纳森被放逐之初的处境和心情？

再来看下一句：但一切新思想，多从他们出来，政治上宗教上道德上的改革，也从他们发端。对，你看，乔纳森，后来来到了一个新的所在，获得了新的认知，同时，他又要把新的认识，他所抵达的崭新的世界，带回到鸥群之中，去让群鸥看见。你看，这不是即是，一切的新思想，多从他们出来呢？

所以，合群，可能是社交需求的一种需要。而独异呢，则是追求自我生命极境的一种状态。小朋友们，当我们今天理解了这一点，再来反观我们自己的交朋友，以及我们在人群之中的处境，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了新的认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