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陷式沉迷手机，和坍塌式精神抑郁，你想要孩子患上哪一个？

文/蔡朝阳

《三联生活周刊》今天有个文章刷了屏。这篇文章描述了农村留守儿童现状，表达了深远的教育忧思。用了一个严重的词汇：坍塌式沉迷手机。不过，这个现象看上去触目惊心，但周刊对此一现象的根源挖掘，却颇为言之不详。

周刊所揭示的问题是普遍存在的。限于作者的调查范围，视角在于农村留守儿童，因为缺少父母的陪伴，沦陷的情况会更加严重一点。但文章在对手机提出严厉指控的同时，也有很大的遗憾，甚至有所误导。手机如果变成替罪羊，这又是一次对真实问题的遮盖。

不是说，城里有父母陪伴的孩子，就一定不坍塌了。如果陪伴并不得法，手机就会成了家庭生活里一触即发的爆雷元素，我们听到看到的，也已经不少。据传，本学期开学不足一月，西部某城市，孩子跳楼的悲剧已经数见不鲜。好像我们的孩子面临的一个问题即在于，究竟是沉迷于手机娱乐致死，还是被成人社会逼迫，抑郁而终。

这个时代给孩子们准备的环境太不友好。前阵子《新京报》揭示的青少年抑郁症的数据，尤为触目惊心。这个问题就转化为，你若是给了孩子手机，那会担心坍塌式沉迷手机。你若不给手机，只给学业压力，那就担心坍塌式精神抑郁。这两种病，你想要孩子患上哪一种？

我不是为智能手机辩护，而是想要说一个可能你不爱听，但却是我多年来观察到的一个点：在严密的管控之下，在令人厌倦的学业之下，玩手机，可能是很多孩子唯一的情绪出口。

前几天我写了一个文章：你的孩子都快活不下去了，你还在想985和211！结果下面留言无数。有一位家长留言说：

让一个人初一到高三，全年无休，每天学习刷题十几个小时，谁tm不抑郁？

这是实话。现在小朋友们面临的一个最大的矛盾，就在于：手机特别好玩，而学习特别痛苦。

这个痛苦不单单在学习的内容上，更在于整个学习的方式，是非常蛮横的拼体力刷题模式。卷，大家都卷，于是卷上加卷，因为唯一的评价标准就是分数，那么最经济，最见效的选择，就是刷题。为了要把所有时间省下来去刷题，孩子们真实的生活就变得不再重要，一切都要为刷题服务。

但问题在于，孩子们也是人，不是机器，他们也有精神需求。长此以往，坍塌式精神抑郁，就成为一个可怕的幽灵，潜伏在孩子们的身边。

留守儿童的的问题，可能并不在于被手机夺取全部的课余时间。留守儿童的问题可能更多在于缺少陪伴。而在同一个学业体系之下的另一类孩子，他们的问题可能却在于，本来的有效陪伴，却变异成了家长的360°无死角的监督。

这里，上述矛盾，就转化成为另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孩子已经改变，而老师家长仍在因循守旧。

在当下，做一个孩子，真难。因为他在生活中根本看不到快乐的元素，于是他们渐渐地失去了生命的活力。

所以写到这里，我们不难得出一个结论，就是，难道需要改革的，不是教育吗？需要改变的，难道不是家长的观念吗？

如果教育，包括学校教育和家庭教育，不与时俱进，而只是拼命逼迫我们的孩子远离手机，强迫孩子们以最机械的方式去刷题，收获的最终是什么，已经肉眼可见。

这样，要想培养一个有远见，有创造性的孩子，是掩耳盗铃，是刻舟求剑。即便你只想拥有一个身心健康的孩子，也不可能，是缘木求鱼，是南辕北辙——你看我急了吧，把我小学就学会的四个成语全摆这里了。

在我那个文章的下面，有许多哀叹。说教育如此，我们普通家长无能为力。有实质性变革之前，我们一切都是徒劳。这其实也太悲观了。

当然，教育问题从来都不是一个单纯的教育技术的问题，从周刊的这篇文章里我们也可以看到，手机无非只是一个矛盾的焦点，需要承担责任的，另有原因。

但就上面那个家长引起很多共鸣的回复来看，“让一个人初一到高三，全年无休，每天学习刷题十几个小时，谁tm不抑郁？”话是说得很解气，但除了抱怨之外，就不能做点什么，去帮到这个孩子？

比如家长可能需要更为深入的思考另一个问题，如果知道长久以往这么做孩子会抑郁，那么怎么做，才可能为孩子们纾解一点点困难呢？明知道每天学习十几个小时不科学，为什么还是送孩子去每天学习十几个小时？难道不能抽一点点空闲时间，让孩子放松一下？成为一个加油站，即便让他睡个懒觉，醒来后元气恢复，再去刷题也来得及啊。一定要等到孩子变成行尸走肉，才会发现自己做错了？

我的朋友温老师，在这个文章下面，也有一个留言，说：“孩子出生的时候，父母常常说，只要ta健康快乐成长就好。后来呢，要求听话，要求学习，要求985，211，要求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再然后呢，要求他们也这么要求他们的孩子。有的父母初心不在，贪心不足啊。”

这是一句戳心的真话。一则贪心不足，一则既要又要。这都是精神巨婴的表现。世界上没有这么合算的事情。因为你选择了一条路，同时就意味放弃另一条路，你不可能双脚同时走两条路；你选择了一个教育理念，同时也就意味着去承担这个选择的所有后果，而不是指望播下跳蚤，收获龙种。

看到问题，有两种解法，一种是委过于人。一种是尝试以自我之力，去试图解套。这里，考验的，仍是一个家长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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