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傻事的权利——我的2018年度总结

文/蔡朝阳

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这个时候，年末岁除，特别适合用来回忆、怀旧、感慨万千。

1988年，我还是个高一新生。当时我也很傻，比现在的傻未遑多让。当时还是个古典文学的爱好者，平时所读，无非是《诗经选注》、《唐宋名家词选》，还有一本《庄子节选》。

那年我订阅了一个北京出版发行的什么中学生报，看上面发表的同龄人的抒情小散文，深以为忧。我觉得，一直写这样的花季雨季，一直写这样的蹩脚白话文，古典文学的传统，到我们这一代，恐怕会断绝。

我很担心这一点，担心的重点在哪里呢？就是，古典文学的传统断绝，恐怕就会国将不国吧，毕竟，这传统文化，是文明之所系呀。于是，我满怀着忧国忧民的沉思，用了很大的心力，字斟句酌，给这份报纸的主编写了一封信，倡议回复古典汉语的传统，拯救传统中国文化。

在我，写这封信的时候，是很真诚的。这是一个很沉重的忧患，不大声疾呼，怎么能唤起大众的注意呢？然而，信寄出了之后，就像泥牛入海，一点反馈也没有。起先还在等着回复，之后，渐渐淡忘了。岁月流逝，这件事，也就过去了，连一点蝴蝶效应都没有。

然而，令我惊讶的是，这样，到2018年，时间又过去了30年，古典文化没有复兴，而人类文明，居然也没有崩塌。这是很出乎我意料的事情。

这件事情，现在来说，读者诸君，会当做是个笑料，是以我从未公开提及。

但为什么要旧事重提呢？因为，2018年，真是一个很特别的年份，这是一个我从没有想过，居然真的会到来的年份。乃至，2018年已经过去了，而2019年，也已经过去了十二分之一。看来，历史还是要延续下去，人类文明也继续发展，并没有掉入到文化沦丧、不知伊于胡底的境地——这一点真令人有不可思议的感慨。

提起这件傻事，是因为，这个傻子，从来没有变聪明过。1988年，会因为自己真诚的愚蠢想法去做事，2018年，我做事的初衷，也完全来自于我真诚的想法。而至于这些想法是否愚蠢，我不敢判断。要看还有没有再一个30年，可以让我来发生感慨了。

像这样的年终回顾，其实蛮重要的。一年到头，除了说一句“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之外”，也会发现，尽管匆忙，但一年时间，也并未虚度。胡适喜欢用的一个词，叫做“功不唐捐”。我不敢说这样的话。但至少有一点，按照自己的内心去生活，这是我勉力想要做到的事情。

2018年，是越来越清晰的一年，也是特别重要的一年。不是因为文明居然还没崩溃，而是因为，就个人而言，我想通了两件事。

第一件，明确了一个“儿童服务者”的身份。我有专文讨论，《成为一个儿童服务者》。

第二点，就是，想通了，究竟白鱼文化想要做的教育，有什么特质。

白鱼文化，想要提供的是两种并不创新的教育产品。

当下，“创新”这个词，几近泛滥。聪明人，不断在创新、在跨界、在孵化，在裂变。而我们，只想要守拙。

这两种并不创新的教育产品，别人也在做，看起来，白鱼文化并无不同。

一种就是各类营队。比如，我们刚结束的“唐诗之路”游学。

一种就是各种线上课程。读书课、电影课，以及写作课。

就呈现的样貌而言，我们在做的，别人在做的，属于同一个系列，也像是同一个套路。但关键在于，我们真诚的认为，孩子参加我们的营队，收听我们的课程，确实是跟人家不一样的。

为什么？我们提供的是什么呢？

我们提供的是一种做梦的可能。

就一个营队或者一次游学而言，我们每一次，都努力做成一次异时空之旅。

我们用一种愿力，将来自五湖四海的大人小孩，汇聚到了一起，从而展开一场基于日常生活，而又高于日常生活的冒险。本来，吃饭，无非吃饭；入住，无非入住。但我们在吃饭与入住当中，加入了强大的精神世界的维度。这样，所谓的旅行，就不是一次单纯的旅行，而是一次精神的飞行。

我深信，我们的营队是不同的。因为我们懂孩子，我们懂得什么叫成长，也懂得什么才是诗意地栖居。

有人说，蔡老师辞职后，办了一个培训学校。然而并不是。也有人叫我蔡校长。我也不答应。幸遇先生蔡，蔡校长，那是蔡元培。我呢，我想搭建的，是一个梦工厂。如果侥幸，我们能有机会为孩子造梦，那么，我就是这个梦工厂的造梦师之一。

我们的线上课程也是如此。并不指向一个具体的、切实的、此在的、形而下的目标。也绝不委屈自己的想法，去与常人以为的流行与畅销讲和。

听过我们课程的家长孩子都知道，我们更在乎的是，一个孩子的做梦的权利。所以，每一次课程，我们会一再重复那句slogan：为孩子造梦，让童年飞起。

做傻子，有很大的好处。傻子有一个天然的权利，这个权利不可剥夺，无法让渡。这就是做傻事的权利，并自鸣得意的权利。

就像郭小寒老师说的，我们无非是挖矿的矿工。但是渐渐的，就已经不在乎挖到的是什么，而只在乎，这一锄头挥动起来，下锄的姿势，是否优美。

这确实是犯傻，但就让我们一直傻下去好了。因为，这不大众，这不可复制，这投入多而产出少……质而言之，这不来钱，赚不到快钱，也挣不到大钱。

然而，阿老师和小伙伴们都觉得，也许，这些傻事，才是对孩子真正有益的事。感谢2018。

今天上午，跟郭小寒老师录了一个课程样稿，录得很开心，最后两个人把自己都讲high了——你看，总是觉得自己挥动锄头的姿势那么优美——尽管郭小寒老师聪明得很。

于是，我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自己一直相信的毒鸡汤：永远不要为自己的想象设限，你的想象力的边界，就是你生活的可能性的边界。

因为傻，我一直这样真诚的相信，所以一直生活在想象里。那也就这样吧。已经这样过了半辈子，就再继续这样愚蠢下去好了。

在即将到来的新年，我们也还会继续做很多傻事。一桩桩，一件件，当八字开始有一撇的时候，其实，我都蛮开心的。

尽管有一种按捺不住的冲动，想要一口气都说出来。但我忍住了。

总之，你好，2019，我们年外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