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地日记2020 01

1

 

六点半出门锻炼，不想去广场，人太多，融入大爷大妈又感觉资格不够，他们多么纯粹，而我老赶时间，匆匆忙忙，像是要务缠身，却又碌碌无为。母亲说，你活得太累。我很惭愧，没照顾好她，还让自己累，我想不起我在干啥？我想写好我，如像写好她，但她不懂，只认为做好饭，养好孩子，打理好家就是女人。除此之外都是不务正业，不守心，不安分。她就是“安分”了一辈子，始终没走出受苦受累的命运，并用十五年时间，在家与出租屋之间两头跑，终于把第二个孙子也伺候到高考了。今天，母亲可以回家了，接下来，七十三岁的她，终于可以在家颐养天年，再也不用东奔西跑了。

 

2

 

经过西街，一个甩鞭子的人打破了黎明，对面楼上的人喊，呔，还让人睡觉不。鞭子被放下了，我们看着甩鞭的人，走下了平静的台阶。

苗记卤肉面馆搬到兰州银行旁边了，之所以拿兰州银行定位，是因为兰州银行已成山丹人共知的一个坐标，都知道在那里，没有变过，像老字号，又像名片，进出西门，都会看到。

苗记饭馆升级了，十七张桌子，仿古的格局，干净透明的厨房，老传统的卤肉炮仗和臊面，依然是那个味道，依然食客盈门，不同的是地方变了，格局变了，山丹的又一个老字号越开越大了。

 

3

 

没有更好的去处了，新城区老城区的绿荫太少，安静太少，优雅的地方也太少。那么从内心开始，让一切丰盈起来，绿荫便有了，安静也有了，优雅与惬意随之而来，走到哪里都是江南，任何时候都滋润安然。

一直走步到新区公园，锻炼的人越多了，空地方越少了。突然落起了雨滴，不大不小，没有人离开，只有人赶来。是啊，干旱，山丹需要多雨，宁可让浑身湿透，也要在雨中行走，似乎很久很久，我们没被大雨淋透，过去的湖泊已经消失，现在的水域像收缩的泪滴。

 

4

 

返回时，西街统一要换的门面已经开工，突然找不到那家农资店了，也找不到那家花圈铺了。只有做花馍的陈记还在，门里是插了花的大供，门外是一盆新嫩的铜钱草，我每天路过，它每天都在那里，似是说好的，我来与不来，它都在，长不出那盆，却能随盆走出那门。

 

5

 

都是山丹的味道，每天闻，每天不同，在变坏的同时也在变好。我怀念老政府大楼，也期盼新公园落成，就在我家的门口，我可以一天去n次，在那里乘凉，在那里看书，还可以拿着电脑去那里打字。那样，我就不梦寐以求地想要一间房子，专供我看书打字，忘乎所以地记述，仿佛才从古老的山丹起步，一路走，一路叹息，曲折处泪流满面，把所有苦难的人都集于我一人，我愿替他们走出苦难，并告诉子孙，你们的祖先都是英雄，你们的身上都有英雄的血统。

 

 

6

 

突然想起前天，与陈淮老师，郭勇老师，周步学长去焉支山，从柴塘资源站进入，郭老师登记去了，陈老师发现了门口的监控，密密麻麻，像军事基地。人少地广啊，一个资源站两三个人，防火重于泰山，有了监控，等于管理站多了几双眼睛，想到这些，我替他们松了口气。

漫山遍野的金露梅，银露梅，看上去焉支山金彩彩的，像一个富贵之地，到处流淌着金子，却从不虚浮，自顾自开，不在乎有没有人看。

郭老师说，所以才开得这么亮丽，所以才有漫山遍野的气势，不图，不贪，只顾尽情地盛开。说这些之前，我们看过了他小时候住过的旧地，就在焉支深处，因那时主要以放牧为主，所以人居住之地都以圈命名，如陈家老圈，周家圈，韩家圈，李家圈，付家圈，也有以墩或沟命名的，如陈家墩，柳沟庄子等等。那时候只种青稞，油菜，豌豆，主要以石头磨碾磨面粉和zhen子，主粮是青稞，性凉，常吃腹胀。传说一年轻媳妇爬面缸里挖面，由于缸深，缸沿垫得涨腹放出一个屁来，炕上坐着老人，媳妇羞得跑出门去，拿了根绳，吊死在牛圈的梁上。

郭老师说，焉支山里吃的很多，有蒲公英，麻樱子，苦苦菜，蕨麻，艾草，野草莓，沙棘果，锦鸡儿，各种蘑菇等等。畜牧业主要是牛羊，也有马和驴。六零年挨饿的时候，山外的人饿死不少，他们山里的人并没有挨饿。后来退牧还林，各个圈上，墩上，沟里的人都搬到了山外，主要集中在如今的范营村。迈向了文明，也靠近了城市。而那些旧址，窑洞还在，墩子还在，圈墙也还在，只是废弃了，已成文物，却没有保护，焉支山暂时收留着，像一个露天博物馆，却没有文字。

 

7

 

陈淮老师与周步学长探讨焉支山文化，河西走廊文化，太深奥了，我听不懂，像个半路闯入的孩童，要想明白，就得从头走起。

回到城里，约弱水吟，大师叙旧，听周步来，弱水吟心直口直，说，不送到县医院去做核算鉴定么。周步呵呵笑道，你丫儿放一百个心来，哥哥我从石家庄来，一路有健康码跟踪，你以为我们国家会那么大意。

谈话间提到了出名，都不再想了，都有了点数，我说我累不起出名，不安稳的，直到把你喧闹得废了名声。锁水吟说，出名能干什么，不还是吃的那碗饭，喝的那杯水，受着该受的苦，伤着该伤的心。

后来，我们来到足球场漫步，人很多，但十分闲逸。我与弱水吟赤脚行走，手提着鞋，却什么都不说，各走各的路，各想各的事，相随得默契，不远，也不近。

我们坐在地被上休息，看着别人，别人也看着我们，五个人像是一伙，却赏着自己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