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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川 ▏回忆当年考市歌

回忆当年考市歌   

作者 ▏汝川

"当年",即半个世纪前的一九七一年。"市歌",即成都市歌舞剧团。后来,又改名叫成都音乐舞剧院。作为独立歌舞表演实体,此剧院现已不存。

上世纪七十年代,在成都市,最为人所熟知的专业歌舞表演团体,便是"省歌"和“市歌”,即四川省歌舞团和成都市歌舞剧团。另外还有就是"战旗",即成都军区战旗歌舞团。

省歌是老资格文艺团体。演出的节目强调原创。但文革后一段时间,创作与演出较少,显得沉寂。战旗是军队文艺团体,只有在重大庆祝活动时,才参加对地方公众的演出。故普通市民能观看到该团演出的机会较少。我少年时曾有幸观赏过该团的演出。一九六八年十一月,"万岁"展览馆在原省博物馆开工奠基,战旗歌舞团到现场祝贺。演出的节目是《洗衣歌》。因是在露天,还观赏到了演员们在台下的风采。解放军女舞蹈演员们俊俏的脸庞与窈窕的身影,给我留下了较深的印象。

相对于省歌与战旗,市歌历史较短,六十年代初才成立。真正获得发展,是在七十年代。所借助的,是学演"革命样板戏"的风潮。从七十年代初到七六年"粉碎四人邦"的几年间,市歌先后演出过"革命现代舞剧"《红色娘子军》《白毛女》《沂蒙颂》和《草原儿女》。还演出了当时在全国流行的一些音乐舞蹈节目,如小舞剧《军民鱼水情》,女子舞蹈《草原女民兵》等。这些剧目的演出,为市歌赢得了声誉。那时候的市歌,在成都市歌舞表演的舞台上,可谓独领风骚。每当有新剧目推出,专属市歌的红旗剧场前便门庭若市。歌舞迷们一大清早就为购票排起长队。

市歌在七十年代初,曾招收过两批学员。七零年招了一批,七一年又招了一批。直接原因,是满足学演样板戏的需要。那时候,全国各地专业剧团,都在招收演员与学员。成都市属文艺团体如京剧团、川剧团、话剧团等,也都在招学员。有的外地剧团,如宁夏歌舞团,还到成都招募演员。在进入市歌学员队之前,我在成都七中上初中。那时,经常听说某校某学生被某解放军或地方文艺团体招募。心中十分羡慕。羡慕这些文艺爱好者从此走上专业之路。更羡慕的是他们找到了一条逃避上山下乡当知青的绝佳出路。

我是七一年被招入市歌学员队的,属第二批。为招此批学员,市歌派出演员,去各中学挑选学生。到成都七中挑选学生的是杨永健、张庭玉和赵光玉三位老师。那时他们二十多岁,正当年华。

杨永健老师原是战旗歌舞团舞蹈演员。后转业到成都量具刃具厂,再借调到市歌。他常穿件老式黄卡其布军装,有宽阔的肩膀与雄浑的噪音;张庭玉老师貌美若花,光彩照人,是由成都市曲艺团借调到市歌的演员;赵光玉老师是市歌唱队的演员,个子小巧玲珑。当年,市歌为排《红色娘子军》,从市属文艺团体与其他单位,借调了不少演员。而本团的演员,如唱队的赵光玉老师,也为应急穿上了红军军装,脚踩足尖鞋,经过艰苦训练,被"逼"到了舞台上。

三位老师在学校办公室见了我。待我非常亲切,约我去市歌,参加招收舞蹈学员的考试。

我能有机会见这三位老师,缘于学校老师的推荐。我那时是成都七中学校宣传队的成员。文革高潮以后,我与小伙伴文杰,突然喜欢唱歌。唱《八角楼的灯光》,唱朝鲜的《月飞山,英雄山》,还唱俄国的《三套车》,都是听来的。

因为爱唱歌的缘故,我被选入到七中"校宣",扮演过《智取威虎山》选场中的杨子荣,还在《五首革命历史歌曲》的演唱中担任朗颂。自我感觉颇佳。直到多年后,有了录音机,听到了自己标准的椒盐川普,才感到无比羞愧。

但我完全没有学过舞蹈。在七中高年级自己排演《红色娘子军》的第一场中,我曾扮演团丁。穿件黑衣,提着个白纸糊的灯笼,在舞台上乱窜 。那也就是我唯一"跳舞"的经历了。所以,当爱好文艺的表舅听我说将去市歌考舞蹈时,便觉得我有些自不量力,在亲戚面前善意地揶揄我:"人家说要去考舞蹈。"语调抑扬起伏,还将"舞蹈"两字拖得很长。

不论是否"自不量力",我还是如约去到市歌,参加考试。

市歌专属的红旗剧场,坐落在繁华的东风路与春熙路交口处。红旗剧场旁有个院落,通向剧场的舞台后台,那便是市歌的团址所在。以现在的眼光看,条件远非理想。

市歌大门开在商业场街。大门旁,是个公共浴室,另一边是服装店,院内也十分狭窄。但"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进入市歌大门,便会感受到浓郁的文艺气氛,演员们的服饰衣着多时髦光鲜,乐队演奏员们,旁若无人地在练习拉琴或吹奏管乐器,唱队演员和着钢琴伴奏在练唱。歌声或清亮激越,或浑厚共鸣。舞蹈演员们,则个个显得挺拔超群。女演员们艳美迷人,男演员气宇轩昂,他们有的刚练完功,拖着八字步,缓慢行走,有的三五成群,站在院子里随意交谈。

那天去歌舞团应试的,记得多是男中学生。在门口收发室前签到后,便被领入到了红旗剧场的舞台上。对第一次登上红旗剧场舞台印象深刻: 由舞台顶垂下的厚重玫瑰色金絲绒幕布,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下反射着光芒。偌大观众席里,稀稀拉拉地坐着些观者,显得异常空旷。舞台上,市歌导演李晔老师与另一位老师对考生们进行了初试。

李晔老师是由战旗转业到市歌的,北方人。那时不到四十岁,微发体,披着似文革前解放军将校官所穿的黄呢子军服,待人态度稳重温和。另一位老师年轻些,很活跃,脸上表情生动丰富,听说是由西藏军区文工团转业后借调到市歌的。

已记不得初试的细节,所记得的,是那位年轻老师用软尺测量了每个人的身高,四肢的长短,和上身与下肢的比例。就理想的舞蹈演员身材而言,应是"腿长手长脖子长"。但真严格地按标准,少有人能达标。

初试完后,下午复试。考试地点是红旗剧场后面独立封闭的小舞台,也是舞蹈演员们平时练功的场所。舞台上一角立着伴奏用的钢琴,及一架稍宽大,供舞蹈演员欣赏或纠正舞姿动作的老式落地穿衣镜。那天,除"考官"及相关人员外,一些歌舞团演职员也在台下观看。观者中,有几位与考生年龄相仿的女生,都剪齐耳短发,穿深兰色翻领运动衫,立着长长的脖颈。青春靓丽,如玉树临风,乍看给人一种长得彼此相像的感觉。后来才知道,她们属歌舞团七零年招的那批"老生",已经过若干月的训练,使得身姿变得逐渐相似,再加上剪相同发型,不熟悉她们的人,还真可能会弄混淆。

林弦老师是那天考试的主持人。他站在小舞台上,高高的个子,微端着肩膀,手上拿着张考生的名单,以浓重的川东口音,逐一点名。点到名的考生就站到了小舞台上。

考试内容之一是模仿舞蹈动作。做示范动作的是陈忠涛老师,他那天穿的是平时穿的衣裤,为了做示范,将长裤卷起。只见他一脚着地,另一脚提起,向左上前方轻展双臂。再转身向右,横移一步,通过一个挑手的过渡动作,落地成弓箭步扬手亮相,陈老师的动作做得非常专业。所谓"专业",就是经过专门训练后,动作做得规范,手脚在空间的运行停放都有相应的位置。过程饱满圆润。这一组动作其实也不复杂。却把跟在后面模仿动作的考生们弄得手忙脚乱,成群魔乱舞。一遍不行,陈老师再示范一遍。结果,几个考生依然拎不清是该先出手还是先出脚,方向是向左还是向右。引来台下观者一片笑声。

考试的另一个内容,是自我表演。那天我穿了件尺寸稍大的黑灯芯绒上衣,为显得高点,足蹬一双高沿黄牛皮皮鞋。走上舞台后,我说我不会跳舞,但会打拳。得到允许后,打了一套《初级长拳三路》。说到这,需稍加说明。

动荡年代高潮以后,在成都许多男孩群中,都流行过一段学打拳风潮,以为学会打拳就会打架。也幻想着哪天能当回"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那时候,还不知道金庸,全部的想像都来自于《水浒》中梁山泊好汉的故事。

最初教我打拳是我父亲。他是河南人,青少年时学习过武术。不忍看我整天在那瞎比划,将少时练习过的一路少林短打教我。不是猴拳,却缩手缩脚,直到多年后,我偶然看到一段少林和尚的私秘表演,才意识到当年所学为正宗。

后来又跟我姑婆学打拳。姑婆是川大体育教师,武术队教练与裁判,她教我打拳从《初级长拳一路》开始。那时,姑婆受到冲击,刚从"牛棚"放出,儿女在外,孤身一人,住在竹林村一简陋小屋中。凄风苦雨中,有孙侄来访,自然欢迎。悉心教授我拳术。我也学得认真。每周一次,骑自行车经南一环路,穿过原成都工学院,或沿工学院院墙外面的田间小道,去到竹林村。几个月下来,竟能把几路拳打得像个样子。自认为打得较好的,就是在市歌小舞台上表演的这套《三路初级长拳》。

这套拳,是国家体委编排适用于比赛的"规定套路",动作舒展大方,又被习拳为打斗者讥为"花拳绣腿",却恰恰近似舞蹈。所以,我选择以打这套拳来考舞蹈也不算离谱。事实上,人们所称"中国古典舞",在步伐、技巧等诸方面,都借鉴了中国武术。如中国古典舞技巧动作中的"躜步"与"飞脚",便是由中国武术中的"二起脚"与"旋风腿"发展而来。

比我离谱的,是个人表演中竟有做广播体操的。其实,在"搞专业"的看来,只要条件合适,不会跳舞也无妨。因为一张白纸,可画"最新最美图画"。而要想改正已养成的习惯和毛病,就需花加倍的功夫。所以,舞蹈老师宁肯从头教起,也不愿去纠正已行半道的学生。以我自己来说,学舞蹈后,为把拳术中"二起脚"起跳后的弯腿,改为古典舞"躜步"在空中呈剪刀状绞动的直腿,也花了好些力气与功夫。

最终,我考试成功,被录取为市歌舞蹈队学员。要说明的是,学员与艺校学生是有区别的。就学习内容而言,艺校学生分科明确,要经过多年扎实的基本与系统训练。而学员,则多是速成。演什么就学什么,特别是对不同种类的民族民间舞蹈。学员的年龄也较大,以我们那一批为例,多数人都满了十五岁。严格说来,学舞蹈,尤其是学芭蕾,已经偏大。好处是,身体已基本成型,可快速补充到成年演员的演出行列中。事实是,我们只经过几个月的单独专门训练,就到剧团参加例行的公开演出。开始积累宝贵的舞台艺术实践经验。

七一年被召收为舞蹈学员的那批男生,包括我,一共九人。其中之一是王春林。之所以单独提到他,是因为他来自成都二十七中。那年,由那所中学考入市歌的,还有梁晓蓉与田惠两位女生。另外,此中学的郑源和李小卫,还分别考入了省歌和战旗。这几位学生,日后都成了这几个剧团的主要或主力舞蹈演员。一所中学能为成都舞蹈界作出如此贡献,也可谓有些神奇。

考试后不久,便接到通知,去成都市第一人民医院体检。此医院是市文化单位职工的指定医院,就在青年宫电影院斜对面。同去体验的,还有参加歌舞团唱队考试的张洪英。

七一年四月十五日,在体验通过,接到正式录取通知后,我带着铺盖卷脸盆等,去刚搬到川医的"五七文艺学习班"报道。开始了我的"学舞生涯"。

那天,天气晴朗,空气中荡漾着春天的温暖气息。考上市歌,对我来说,意义重大。它决定了今后我个人发展的基本走向。在我看来,以后我上学及再工作等,都是这件事情发生后的自然延伸。没有这个开头,我的人生将会是另一个样子。因此,我记住了四月里的这个特殊的日子,永不会忘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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