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易明琤 ▏沱江的记忆

富顺沱江边

歌曲:一江水(宋东野)

沱江的记忆

——作者:易明琤

近日在微信上先后读到杨鼎川和朱先树两位先生回忆沱江的文章,感到格外亲切。

我也是沱江边上长大的人,对这条母亲河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节。

年逾古稀,老来怀旧,细细算来我竟在沱江边生活了五十多年。

抗战胜利前一年,我出生在富顺大岩凼宋氏育仁小学校。

当时母亲在这所学校当校长,父亲任国文教员。土改时母亲被划为地主而失去工作,父亲遂到富顺二中(当时称富中)教导处作职员。

由此我们举家迁入富顺二中,住在学校的教师宿舍,它是建在沱江边柿子岭上的一个四合院,人们习惯称之为“教员院”。我就在教员院度过了我的中小学时代。

五十年代初我的家庭生活非常艰难,父亲一人微薄的工资要负担全家七口人的生计,母亲长期生病卧床。一天三顿清稀饭,只给父亲舀一碗干饭(让家里主劳吃饱)。

虽然食不果腹,更没穿过什么新衣裳,每天还要负担拾柴禾和担水的家务劳动。但教员院众多小伙伴和柿子岭下的沱江却给我的童年带来很多乐趣。他们和我一起度过了八年的快乐时光。

每年暑假一群十多岁的男孩子,就会趁大人午睡时钻到柿子岭山坡上的高粱地里折高粱杆吃,有时吃到一根叫“甜水子”的很甜的高粱杆,大家就会一哄而上,把高粱杆折来折去。然后就会一溜烟地向山下的沱江跑去。

烈日下一伙人跳入水中,胆子大的游泳,不会游的就在沙滩上晒太阳。当时富二中还没自来水,学校伙食团都是在沱江里挑水吃,挑水的任务由各班轮流完成。

我在富二中读了六年书,也在沱江里足足挑了六年水。

为了挑水,学校在他江边修了挑水码头,也就是几块条石砌成的台阶。码头斜对面江心中有一个沙洲,大家称之为中坝。

枯水时人可以从河边涉水上中坝,涨水时中坝就成了江中孤岛。这个中坝是我们的乐园。中坝周边有浅水,有银白色的沙滩。躺在沙滩上,周身涂满沙子晒太阳,从头到脚都是暖洋洋的感觉。

晒热的身子再浸到清凉的江水中,接下来就免不了一场追逐游戏,相互浇水的水仗。这也是我们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刻。

我的印象中,小孩子下河游泳家长管得不是很严。一是家庭子女多,大人管不过来;二是暑假太长,作业不多,又没什么娱乐活动。所以如果不是太出格或是发生纠纷,大人对小孩子下河洗澡多是睁只眼闭只眼。现在想来,那时我们的环境比现在的中小学生宽松许多。

夏天夜晚江风习习,教员院的大人小孩都会到户外纳凉。

小孩子们最高兴是两件事:一是在柿子岭的山坡上藏猫猫;二是听大人讲故事。

父亲精神好的时候会讲福尔摩斯探案,但讲得最多的还是聊斋和笑话。一张凉席上常常挤满五、六个孩子,听到吓人的鬼怪就会挤到墙边上,把背紧紧靠在墙上,这样就不怕鬼怪从背后来抓人了。有时会看到夜空一颗流星划过,引起一阵惊叫。都说是人世间又有一个人死去了。

大跃进时代全民动员除四害,麻雀也遭了殃。五八年暑假中的一个晚上,我和同学邀约来到矮坝(沱江中的一个大沙坝)打麻雀。

矮坝上种植了一大片甘蔗林,我们手执电筒和弹弓潜入甘蔗林中,用电筒光束照射歇在甘蔗林上的麻雀,强光照射的麻雀眯着眼睛一动不动,我们用弹弓瞄准近在咫尺的麻雀射击,被击中的麻雀噗噗掉在地上,成了我们除四害的战利品。

夜空下黑黝黝的江面,潺潺的流水声,凉爽的河风拂面而来。一群少年提着串串麻雀沿着沱江兴高采烈的回家去的画面,不时会浮现在我的脑海,成了我一生难忘的回忆。

也是1958年暑假中的一天。我独自到富二中校园,想去摘东斋前面树上的大麦柑(柚子)。

我跨过老校门,爬上石阶梯,来到理化试验室门前。只见实验室里里外外贴满了大字报,上面有许多熟悉老师的名字,竟然用红笔打了XX。其中有数学老师林XX、钟XX,语文教师郭XX,以及我初一年级的班主任黄XX,我不敢细看,心中骇然,匆匆逃离回家。

当年富二中反右,很多教师落了难,全家人的命运由此改变。许多知名教师逐渐从二中消失。以后我才知道他们有的被调往乡村学校,有的被送到农场或农村“劳动改造”,我的小伙伴也少了许多。整个教员院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大人之间交往少了,说话都是小心翼翼。小孩子似乎也变得懂事起来,再也不敢出门成群结队的玩耍。我童年的快乐时光到此戛然而止。

接下来就是饥荒的三年自然灾害。那是一个令人不堪回首的年代。

在我的记忆中还有两件事与沱江有关,而且令我终生难忘。一件事发生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我有一位表兄解放前曾任南江县的县长,解放初他回到家乡在富顺二中作教员。

有一天黄昏他正在教员院里做饭,县公安局派人来抓他,趁来人不备他用菜刀砍伤那位便衣,然后从柿子岭飞奔下山,投入沱江自尽身亡。

这件事使我幼小心灵深受震撼。成为我关于沱江记忆中最令人伤感的故事。

另外一件事发生在1956年暑假。当时我刚拿到富顺二中的初中录取通知书,立即邀约起教员院的小伙伴下河洗澡。在中坝沙滩上我捡到一截芭蕉杆,抢着他我向河中游去,晒热的江水温暖全身,仰望蓝天白云在江中顺流而下。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中坝上小伙伴惊呼我的名字,我才发觉自己离中坝已经很远。刚学会游泳不久的我吓得心慌意乱,立刻手忙脚乱地划起来,此时芭蕉杆已脱手而去。小伙伴呼救声不断传来,夏日中午岸上没有行人,小伙伴也没人会水,四肢无力的我只能听天由命随波逐流。

想到沱江每年都有人淹死,没想到今天轮到我,富二中初中也读不成了,该哪个备取生何XX顶替我读二中了,内心充满绝望……。

上帝保佑,也是我命不该绝,我被江水冲到下游的一个迴水沱,那根芭蕉杆居然也被迴水带到我面前。我死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慢慢游到岸边,精疲力竭的躺在沙滩上。

几十年来每当忆及这次江中历险,我都感到奇怪。当时除了恐惧为何会去想那位备取生的名字而不是其它?是不是当时还是很在乎那刚刚考上的初中?

我居住的二中教师宿舍还曾搬过一次家,但都是建在柿子岭的江边上,出门就能看到沱江。天气好的时候对岸福源灏初二中的屋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远处的龙岩沱,再远处的文光塔和锁江塔都尽收眼底。春夏秋冬的沱江像一幅幅色彩斑斓的画卷常常映入脑海。成了我在异乡时挥之不去的乡愁。

父亲在富二中那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屋居住了三十余年。直到我在单位分配到新房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柿子岭。他的临终遗愿是死后埋在柿子岭上。他说那里埋着许多熟人,在地下大家可以摆龙门阵不会寂寞;再就是可以看得见沱江。上世纪八十年代父亲辞世,我们遵照他的遗愿,在柿子岭二中教师墓园面向沱江的山坡上安葬了他老人家。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我被分配到广东一座矿山工作。它位于南岭山脉南麓,林木葱茏茂密,河水清澈,春天山坡上开满粉红色的杜鹃花。我和四川分来的校友经常会在山上或河边散步,思念家乡是我们永恒的话题。

对我而言,故乡最令人留恋的除了亲人就是沱江。春天的沱江蜿蜒曲折地在柿子岭下流过,江畔是一片片金黄的油菜花……。

我终于调回了故乡,回到母亲河的怀抱,从此再没离开。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再拍麻雀吃柿子》
0794 伍松乔 晨光之歌
【西散原创】聂爱蓉作品 | 陌上花开
国家历史文化名镇——自贡牛佛镇
漾濞下坝
[原创]再发一组富顺沱江怪石(赵化河段)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