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洗澡”
作者 冰峰
那时洗澡的那份惬意，已成为一代老成都人的美好记忆，它将慢慢消散在历史的记忆里。
”
如今，说起洗澡，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淋浴房，随手打开水龙头，热水哗哗就流出来，实在是太方便了。
有的家里还有浴缸，泡在里面舒服惨了。
在那儿年辰，也就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洗澡对大家来说，就是一件非常恼火的事情。
家里的盆盆堰，成都的澡堂子，单位的洗澡堂，成都的府河、南河、近郊的堰溏河沟都是人们经常去洗澡的地方。
每到夏天，一般家户人家的男娃娃都难得在家里面洗澡，像我们这些街娃，天天都去老南门大桥下面戏水扳澡。
特别是天热的时候，洗澡的场面蔚为壮观，人山人海，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更多是我们这些半截子娃娃。有穿火摇裤的，有穿游泳裤的，也有光屁股的。
那个时候的南门大桥桥洞下面是个斜坡，男孩特别喜欢在上面滑水，从洞口上面斜坡上站着，或者坐着向下滑去，有一种冲浪的感觉，水大的时候，冲起特别惊险刺激感。
暑假的时候，我们这些学生娃娃，经常三五成群约起，顶着大太阳，跑到近郊堰溏去扳澡，还在河沟里捕鱼捞虾，口渴了，就喝河沟沟里头的水；肚皮饿了，不是刨农民地里的红苕吃，就是摘树上的梨子桃子柿子吃，一个个淘气得不得了。
女娃娃就没有我们这些男娃娃自由自在了，只能在家里面洗盆盆堰，对我们这些男娃娃简直就是羡慕嫉妒恨。
每个夏天，都有因为下河洗澡被淹死的娃娃，大人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对自家的娃娃严家看管，不许去河里堰溏里洗澡。但许多娃娃还是我行我素，仍然偷偷约起去洗澡。
这个时候，一般女娃娃就负责监视，一旦有什么迹象，就跑去告状。大人也有一种方法来查验是不是下河洗澡了，那就是用指甲在手臂上轻轻划一下，如果出现一道清晰的白指印，肯定就是偷偷下河洗澡了。但遇到这种情况，我们还是百般狡辩，死不承认。
当然，最终结果自然是黄荆条子伺候了。
那个年代的孩子几乎都是敞养长大的，不像现在圈养的孩子那么小气。
像我们这样的街娃，一个个长得莽嘟嘟黑黢黢的，又打得粗，健健壮壮，也难得生疮害病。
去大自然洗澡，也有好的一面，那就是既锻炼了我们的身体，又磨砺了我们的意志，让我们这些娃娃一个个变得强悍勇敢，以致在后来的人生道路上，从不畏惧任何艰难困苦。
立秋过后，天气渐渐凉了，我们这些娃娃就不能去河里洗澡了。家里面洗澡又特别不方便，只好一两个月才去公共浴室洗一次澡。
特别到了冬天，成都大多数人家都跑到浴室去洗澡。
记得成都有几家小有名气浴室：春熙路的锦华“温泉浴室”、总府街的“工人浴室”、金玉街“大众浴室”等等。
这些浴室都是我曾经去洗澡的地方。
浴室里面洗澡，可分两种：大池和盆堂。
那个时候洗澡就像打牙祭，一两个月才去洗一次。特别是春节前夕，要想去浴室洗头轮澡，早上五六点就得起床去浴室排班站队。
洗头轮澡特别巴适，水清无味又烫。
头轮澡一过，水就逐渐浑浊起来，水面上浮起一层油痂痂，浴室服务员时不时拿着一个木排赶池子水面上的油痂痂，不过也不觉得呕心。
此时汗味、油腻味混杂在一起，弥漫在浴室里面，特别难闻，但丝毫也不影响大家洗澡的心情。
好在大池边有个水池注满了干净的温水，旁边放着不少舀水的木瓢，这是洗浴后的最后一个程序，很多人排队等待水瓢，舀几瓢水一冲就完事。
那时大池洗浴一个人一毛，倘若有人想“玩格”，可以单独洗盆堂，大概一个人二毛。
一般大池有好几个池子，按水温分为：微烫、中烫、非烫三个水池；满足不同顾客对水温的需求。
池子里，无论老老少少，一个个赤身裸体，只有这时才不会分贵贱尊卑，也不论你有一官半职还是平头百姓，在澡堂子里都一样，一个个赤条条的。
只要你脱光了，跳进大池，热气腾腾的蒸汽遮挡了所有人，面对面也分不清对方的眼睛、鼻子。有泡在池子里养神的，有独自搓澡的，有相互搓背的，一个个说说笑笑，尤为开心。
寒冬腊月，最安逸要数跳进大池里泡一阵子，直到全身冒汗，大汗淋漓，那才好一个舒服，你想大冷天还能大汗淋漓，那才真正叫绝。
最巴适要说洗浴完后眯瞌睡，从大池出来在淋浴室清洁过后，用一条浴巾裹在身上，倒在浴室里的靠背椅子上，眼睛微闭，几次深呼吸，小睡一会，特别惬意，悠闲自得。
那个时候成都一些大厂矿，特别是东郊的企业，都有自己的浴室，只供本单位职工和家属使用。
在单位浴室洗澡，随时都能碰见熟人，抽上一只烟，一边洗澡一边摆龙门阵。
在女浴室里，经常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不少是非都是从浴室里面搬弄出来的。
单位浴室也是职工的福利，一般一个月一个人发四张洗澡票。单位浴室既有大池，也有淋浴，淋浴居多，也比较卫生。
我住的南大街有一个老虎灶，时不时也有人老虎灶门口洗澡，几乎都是上了年纪人。花两分钱打一盆滚烫的热水，用毛巾慢慢擦身子，擦完澡下来，一盆水变得油腻腻黑黢黢的。
那个时候，一般家庭都住院子或者平房，好多人家还是篱笆墙，女人在家洗盆盆堰，偶尔会发生男人偷看女人洗澡的事情，黑影一闪，吓得洗澡的女人惊叫唤。
如今公共浴室已经改换门庭，变成了洗浴中心，去那里已经不是单纯洗澡了，是去休闲娱乐，有吃的有玩的，也有各种各样服务，搓澡、桑拿、修足、保健按摩，有的甚至还有什么特殊服务。
女宾还可以美容美甲。
过去的浴室是早上生意火红，现在的洗浴中心是晚上闹人，门庭若市，与原来的浴室完全不一样了。
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现在家家户户都有属于自己洗浴的地方。我家也不例外，现在我习惯每天早上洗浴。洗浴时常常回想起那儿年辰洗澡的情形。
洗澡也有它摆不完的龙门阵。
昔日的府河、南河，近郊的堰溏，老成都的澡堂子已不仅仅是我们那时洗澡的地方，而是承载了我们这代人记忆和欢声笑语的乐园。
那时洗澡的那份惬意，已成为一代老成都人的美好记忆，它将慢慢消散在历史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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