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铠戈
又到杜鹃花季。
去哪？想起3年前夜上赵公山，次日晨曦中人生初见高山杜鹃的惊喜。翻照片，看日期，比现在晚几天。
考虑到当时山腰沟脊已凋花四散、落英满地，我不能再等，我要和怒放山花花儿撞个满怀，顺便亲个嘴儿。
4月12日，周五，下班收拾，急慌出发，深怕遇高峰车流遭阻。
夜爬赵公山？常人不解，我独钟爱。
一来夜里山风微拂，身体凉爽，不受白天暑热。加之四周漆黑，时有窄险，专注走路而能心无旁顾，心神清静，路不觉长，人不觉累。
二来夜宿山野，偷得浮生半日闲，如能拣个夕阳、朝霞，既可赶个户外健身的时髦，还不枉有个“好摄之徒”的名声。
看天气预报，说今明天都江堰有雨，不大。车下高速都江堰西，果然。反正带了塑料雨衣，有备无患。
到群益村，上山，路已硬化，还栽了行道树。看来这样随时能自由进出的好日子不多了，想必不久也将设卡收钱钱咯！
雨脚渐住，天光亮，西边霞光如剑，山峦抹黛、河谷雾纱掩羞，如水墨画意，眼前铺陈开来，美得词穷！家那宝器惊爪爪吼，“停车、停车、快看、快看”,我故作镇静，“坡陡，手刹都拉不住！不敢看，老子要专心开车！”
找个稍缓的开阔处，停车，快门猛按，POSE摆尽，惊叹、咂舌、恨不得身边万人见证。仿佛机遇之门开启，天地灵光闪现，良辰美景真的是过眼云烟，转瞬即逝，朱色渐淡、云天浸墨，老天让我俩个倒霉孩子幸运了一把。
心满意足，弃车提灯负重上山，还是老路，泥泞湿滑，木棒横放作阶，漫延至山顶，时有险窄陡峻处，有人贴心的牵了拉绳，三处休息草棚，树干倒放作凳，也放了收纳垃圾筐桶。
快至3号亭，忽见皓月当空，月色如银，照得周遭分明，家那宝器又喊，“关灯、关灯”，她嫌手电光晃来晃去，坏了月下走路的兴致。
说起儿时跑邻村看电影，月夜归家、竹影婆娑，人声犬吠，我亦熟悉有感。农家娃儿时的记忆冒起来，禁有几许碎月流年，我辈已老的淡淡无奈。
她前，我后，一路提醒叮嘱，倒也显得夫妻和气。一步一喘，倒还走得从容淡定。
我天生汗人，天气冷凉，禁还背汗大淌，湿及窑裤，颈上肩带勒得紧、背上辎重不轻，间或柱杖小憩，亦或倚坡搁包歇肩，喘口气再走。
山林空寂，头顶偶有宿鸟啾鸣，仿佛梦语。脚下漆黑灌丛，萤火闪闪。据说，这正当虫儿寻欢作乐的季节，它们彼此吸引、追逐，躲猫猫，也有说为唬敌，管它呢？它自快乐去！我们的路，还得走下去才能上到顶。
黑绰一匹大山、独独两个痴人，无故寻黑找苦，爬坡过脊，回峰转路，如朝圣般虔诚，不知不觉，月光下看到山顶那熟悉的幡杆，到顶咯！
时指十点半，竟爬了两时半。
正低声商量在哪安扎躺下，不想惊了守庙婆婆美梦。一番问切，问我们吃喝不？她说有点感冒，就不起来招呼，让我们自顾安歇。
看山下都江堰市，如天街灯火，珠链闪烁，喧嚣尘上，仿佛另界。而这庙，静安一隅，出离尘世，真是静心求道、道法自然的殊胜之地。人累夜深，摸索着挪开条桌，在一菩萨的炯视守护下，安帐入眠，一夜无话。
晨六时半，撩帐看壁板映照，微象红光，看来人品爆表，日出有望！
起床，游荡一圈，看雾、看庙，忙叫家那宝器起来。
不多时，天际愈发明亮红润，下面云海波涛翻滚，一轮红日如宝，跳了出来，映得白云如火！家那宝器又连惊呼，“太美啦”！
守庙婆婆也加入赞叹行列，直夸我们运气好、别人听说有雨都不来，独独我们来了，赶上了这个季节难得一见的日出云海，要发大财。我一面应承，一面随喜，夸她守庙护道有功德，给我们带来好运。其实，我心中明白，天有阴晴，月有圆缺，大多偶然、碰上点运气而已。
赵公庙没变，仍简陋，仍寒酸。庙主却变了。据说，原来的王道长人修建庙宇、铺路搭桥，劳苦功高，处处与人方便，深得户外驴友喜爱。但待人忠厚木纳，不会巧言善变，加之时尔收点住宿、搭帐费用、卖点方便面、矿泉水和香火钱，令人眼红，被当地有背景的另一个王道长用官方手段挤兑出去，挨了几次打，哭着下了山。
据说这个王道长，八面玲珑，上下有人，红黑都吃得开，所以做堪舆选址、丧葬法法事、占卜凶吉八方来请，庙子里反而呆得少，全靠几个虔诚信徒轮流守庙、操办琐碎事务。
唉，清静地也不清静！不免为原王道长喊冤叫屈，总幻想着善恶有报……
转一圈，发现几株野生重楼和当归，在守庙婆婆帮助下又找了十多株。正吃自带的焖稀饭、鸡蛋、馒头，热心的婆婆又拿来自制腌洋姜让我下饭，还教我做法。感恩！付了帐钱，道谢合影挥别下山。
庙里小黄狗一路相送，想必平日它也孤闷，难得有人来，晃一下又走了。包里掏不出吃的给它，对它致歉，仿佛它也听得懂，摇摇尾，象挥挥手，竟然回去了！
外婆曾说，人恋温情狗恋食，你喂过它，它一辈子都记得。看来，一切有情生物值得付出爱。
沿途杜鹃开得热闹，挤着比艳，看着心生欢喜，拍不够、看不够，走不动步。一路走走拍拍。几个一身短打、轻装小跑超过我们的年轻人，一会功夫下山腰停车场，转眼又回到我们面前。原来他们是从东线上顶，下西线，再返回东线，轻松得如拈根毫毛，唉，年轻就是好，咱老了！
沿途采了三五斤鲜笋，刚好笼养柴鸡因伤去世，只好一锅红烧，以我肚腹，含泪好好葬了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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