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平叔
不怕时代变化太快,也不怕网络造词日新月异,只要我们手中紧握手机,每天看看《平叔闲谭》,随时打望一下朋友圈的风吹草动,就基本不会落伍这个时代。
新词我们其实不怕,怕就怕过去的老词被改头换面赋予新意,于是这原意就有了歧义,一不留神踏入陷阱,闹笑话是肯定的。
譬如“小姐“,这原本高贵的称呼,如今基本已成下三滥,倘若还这么继续去招呼女人,弄不好就西施变东施,瞬间就被人怼回“尼玛才是小姐”!
还譬如”同志“,这个曾经志同道合如亲人般的称呼,一夜间就变成性取向异化的专用名词,真的让人有些措手不及。会想起过去和同志们一起高唱《国际歌》的炽热场景,物是人非的感觉不禁油然而生。
发生词义异变的词还有许多,比较有趣的应该是”打酱油“了。
有一段时间沉迷于躲进小楼看书,待从书堆里抬起头来,这“打酱油”就已经流行起来了。我是一头雾水。待虚心请教,方才明白,原来这打酱油已然成了“管我屁事”或“旁观者”的替代表述,听起来颇有些玩世不恭的味道。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何不用打醋打酒打菜来表达,偏偏就选中了我最熟悉的打酱油呢?
打酱油曾是我们这代人最熟悉的生活场景,过去岁月,没有打过酱油的孩子应该没有。
小时候,每隔一段时间,大人便会递过两毛钱,外加一个空空的酱油瓶子,交代我们去酱园铺子打一瓶或特级或甲级或乙级的酱油回来。
那时候的酱油、醋还有甜面酱都是用上了釉的大陶缸给装着的,瓶装的很少见。
站在斑驳老旧的木质柜台面前,踮着脚把酱油瓶子递给售货员或放在柜台上,再递过两毛钱……依稀记得甲油是一毛八分钱一斤,乙油是一毛二分钱,特油太贵,吃起来不划算,乙油味淡,做菜不入味。所以买甲油是常态。
最爱看的是打酱油的过程。售货员用一个竹制的量筒,竹筒与筒柄用一段天然的老竹制成,筒柄很长,也叫提子,以便可以深入到酱油大陶缸里去舀酱油。
售货员在酱油瓶口插上漏斗(习惯叫法是敞子),然后随着提子在缸中的每一次起落,持柄的右手凌空翻转一倒,量筒中黑亮的酱油便准确地注入到瓶口的漏斗中。持瓶的左手也顺势而为,与倒出的酱油液柱配合着做一次完美的聚散。
整套动作娴熟而优美,不落一滴在外。
也有漏斗嘴与瓶口不太配合的,那酱油就在瓶口泛着泡沫,一些酱油就顺着瓶颈流淌下来。
不过那时候,大人们都会交代——要看清楚每一次缸中起落的提子中,酱油是否被尽量多的装满,又尽量的倒完,以提防售货员在份量上做手脚。于是乎,我们会竭力睁大着双眼,视线总是随着售货员手的动作上下起伏着。
不过,我小时候去打酱油的地方是在西一环路口子上的酱油铺,里面有个姓崔的”包包大爷“——他的脖子上长有一个大包,却是诚信、童叟无欺的。
提着酱油瓶回家的路上也是不会闲着,总是会吮吸沾有酱油的指头,那时似乎什么都好吃,连酱油也是咸中带鲜、鲜中带甜的佳品,童年记忆里的酱油真就这么好吃。
我那时最喜欢做的就是去打酱油,这可是我不多的财源来路,所以对于打酱油我总是很积极。
用九分钱打半斤甲级,用六分钱打半斤乙级,就可以组合成品质差异不明显的一斤“甲乙酱油”,如此我可以从中捞到三分钱。
那个年代,三分钱可以办许多小孩子的大事情。
如今回想起来,过去的市井生活亲切而又有趣,那个时候的酱油是真真正正的酱油,可以让菜香纯正,食味悠长。随便用酱油兑一碗开水,再点几滴香油,洒几粒葱花,也是不错的汤品。倘若能再配合一坨猪油和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那简直就是一顿时代的奢华。
如今几十年过去,厨房里最不起眼的酱油也已经和同志一样变得物是人非。我常常为做好一道菜,需要满世界找寻一款真正的酱油,可是谈何容易啊!
如今,酱油是不用再打了,也没什么酱园铺子了,酱油都在超市里的瓶子里装着,随时可以拎一瓶就走。这些由无数的添加剂、焦糖色、糖、酒、谷氨酸钠……等等混合在一起,调配出来的各种“抽”和各种“酱油”,虽然是琳琅满目,让人看得头晕。可它们早已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酱油,最多只能算作是“酱油制品”罢了。
让人无法淡定都是,当打酱油一词重新热络的时候,我们却为能找到一瓶真正的酱油而犯愁。一个缺少传统酱油的厨房是单薄的,也是无味的。
我还是想回到童年,那怕就为再能体会一把真正的打酱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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