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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文宪 ▏小品——吃鸡

小品——吃鸡

作者 ▏陆文宪

我们生产队,不是“遥远的清平湾”,也不是得《蹉跎岁月》贵州山沟,是卧在1971年的三岔坝毛家沟。

另名斑鸠山。

大名全称,就是知青花名册上大家喊的地址。

喊:中国四川省内江专区简阳县三岔区建国公社永安二队。

我们生产队左侧

我们生产队,今天火了。

现在喊,成都二绕东部新区三岔湖收费站出口离地铁几里路离新的天府飞机场十几二十里路,非大的,那个湿地公园一大圈转——《绛溪河郊野公园》。

现在,这湿地公园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花一景,都是我—们—生—产—队的地盘。

斑鸠山,我之前不晓得有这个地方。它离三岔坝(现在我们说老三岔——淹没于三岔湖水库下面那个三岔场)七八里。

我们斑鸠山边边上

下乡当知青的准确时间是1971年4月15日。之前在公社开会,也没怎么管自己会分到哪个生产队,只关心什么时候下去,希望早点离开家。

七十年代初的小青年,马上要与贫下中农打成一片,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了,心头喜奋得很。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我,更有甚者,还一个劲地在日记上,书写豪言壮语。再后来,知道同班刘同学魏同学也分在一起,更知足了。

15号那天戴上大红花,被敲锣打鼓地送到建国公社永安大队二小队我们生产队,第一顿吃的啥子,在哪吃的,不记得了。只晓得,肯定没有吃肉,更没有吃鸡。

那时的学生之单纯好“打整”,可想而知。

比如: 

吃:刚刚下乡,三个知青一起一口锅煮来吃,吃了两个来月,不可避免的矛盾吃出来了。那时候,几乎在吃的问题上无法挑剔和没有选择,能吃饱,有米吃,就是好日子。但是三个人一起吃,肯定就不河蟹,不是好日子。

记得最艰难的吃,是从三岔街上爸爸妈妈的家——下乡以后,就以为我的家不知在何处?早上天不见亮出门,赶路,赶上出生产队早工——什么早工?就是五六点钟昏昏谔谔翻爬起床做活路,做到七八点收工再回家吃早饭!对我们来说,是回家煮早饭,再说得上吃。吃了就出工,本人胃病,就这样遭出来的。

今天,我站在“绛溪河郊野公园”网红打卡地,浮想联翩,恍如隔世。脚下清清小河旁,不是我们生产队河边那大片棉花地?

当年,我最怕捡棉花。捡几朵棉花,往背篼头丢一下,一埋老壳一甩手臂,颈子不舒服手也不安逸。我以为,男人不会被安排做这妇女活路。但是公社喇叭一吼有爆雨,要抢天气时,毛队长就毛了,喊,“全体社员听倒,今天麻子打哈欠全体总动员,都给我去斑鸠山,捡棉花去。”

哪个都跑不脱了。

那年捡棉花,遇见十月小阳春,热。歇气了,我就把棉花背篼一丢,下那绛溪河板澡。居然,遇见对面人民大队的知青老罗、老郑们。于是一阵聊。然后说收工后过来吃你们永安二队,我说好。

好?吃啥子?都莫得东西儿?

他们说,把水缸挑满,把柴堆码起,等倒我们。

懂的。收工回窝,我们挑水抱柴,照办了。

歇下来就烧烟,等。

刘同学不善烟,说,你们两个是不是饿了,一杆接一杆整,满屋子烟。我喊,老魏,走,外头去烧,顺便看几爷子来没有。

没有月亮。

深秋夜晚,外面有寒意,空气,确叫一个爽。溜达中,听见脚步声,我说来了。突兀中,竹林处钻出来三个黑影子,一个生的声音说,妈的今天费劲,一个熟音说,进屋说。

于是几爷子悄悄进屋。

进屋关好门。就着煤油灯,那个生人便不生了,是内江知青胖老四。穿军大衣的胖同学,弯腰从大衣下摆拽出军挎,拖出那战利品,显然处理过了,鸡头已经髽起。

记得这胖哥们,说,把老子累惨了,你们不晓得,这鸡娃子,狡猾狡猾的。于是我马上递烟,说,来来来,辛苦辛苦,给你打燃火。他一屁股坐下来,吃烟,连续吃,一杆烟完了吃第二杆时,是用烟锅巴先点燃新烟再丢旧烟,整个动作优雅流程一气呵成叹为观止。刘同学却不解风情,说,你这个烧法,嫑说,还多节约火柴的。

烫鸡的水,早已经守株待鸡烧开。于是开始烫。然后quan毛毛。到了开膛破肚环节——我说,砍小坨点,耙得快,饿球了。郑同学说,你晓得锤子?半夜三更,声音非大,敢砍哇?

于是,出现创意画面,但见胖同学一只手稳住菜刀置放鸡胸脯子上,另一只手握住刀背,用力,用腕力往下按,双眼鼓起大得很,嘴唇都歪了,压了一哈儿,无声无息地,把鸡一刀两断。魏同学夸他,操过扁挂(武术)的就是不一样,凶!

胖四歪过身看我,说,煮好了,各人撕一块,沾泡菜水吃。你懂不懂?

懂了,我弱弱地说。

这不就是如今已经不多于能吃到的资格土鸡原始简朴的“白砍鸡”?可惜,六个饿鬼啃一只鸡,哪里啃得出好不好吃,分分钟钟一抢而光。

半年后,去成都大面铺大搞水利工程“东灌”,与老罗、八斤半夜三更泡菜水嗨起吃面,异曲同工同出一辙,盖源于此。

——用这样一篇小品文来纪念下乡五十周年,我都奇了怪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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