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劉鵬:黄丕烈名號藏印釋義發微

黄丕烈名號藏印釋義發微

劉  鵬

   刘鹏,1981年生,陕西富平人。文学博士,国家图书馆研究院副研究馆员。主要从事清代文献学、藏书史及中国古代诗学研究。著有《清代藏书史论稿》《毗陵集校注》(合著)、《作诗百法》(点校)、《盛衰成败中国史》等。

内容提要中國傳統文人,可以推見其生平遭際及内心服膺者,字、號、印是絶佳的觀察角度。作爲一個一生與書結緣而又情感豐富的人,黄丕烈的人生起伏和心情跌宕,都在其數十個字、號、印中得以展現。

關鍵詞黄丕烈 名號 藏印 釋義

   蕘翁名號、藏印頗多,見于其題跋、藏書,時賢已有若干研究,[i]筆者于工作與研究時所見亦多,中有若干種,頗富深意,而未見闡發。今不拘其顯、微,條分而縷析之,并擇前修所略者詳加考訂。又本文所據之《蕘圃藏書題識》[ii]因輾轉傳抄,干支、自署多有亥豕之訛。今于力所能及處,皆據蕘翁原藏、原跋考訂(書號前標“國”者,藏中國國家圖書館;標“上圖”者,藏上海圖書館;標“臺”者;藏臺灣漢學研究中心)。書囊無底,見聞未博,掛一漏萬,是所難免,惟海內同仁是正焉。

 

一、姓字類

黄/丕烈(白方二)、黄印/丕烈(朱方一,白方三)、黄丕烈印(朱方一)、丕·烈(連珠。朱方一,白、朱方一)、丕/烈(朱方一)、丕烈/之印(白方一)、丕烈/私印(朱方一)

   蕘翁名“丕烈”,大功業也。漢蔡邕《太傅安樂鄉文恭侯胡公碑》:“休績丕烈,宜宣于此。”[iii]蕘翁字承之,與名義相關。《黄丕烈年譜》[iv]云蕘翁長兄名承勳(過繼于伯父爲子),疑實爲其字。

   蕘翁名印頗多,據姚伯岳《黄丕烈的藏書印》云,“黄丕烈印”及“蕘圃”印各自均有七方。[v]

紹武、紹甫、承/之(朱方)

蕘翁名“丕烈”,大功業也。紹,繼承;紹武、承之,與名連讀,有繼承前人功業之意。蘇州話武、甫同音,且甫爲表字常用字。古人字號常有多個同音或近音寫法,此亦一例。

“承之”印見于清抄本《朝野新聲太平樂府》(國7872)。

蕘/圃(朱方三、白方一)、蕘圃(朱橢一)、[vi]蕘圃主人、蕘圃氏、蕘圃/過眼(白方)、蕘圃/手校(朱方)、黄蕘圃手校善本(朱方)、蕘圃/鑒藏(白方)、蕘圃/鈔藏(朱方)[vii]、蕘圃/讀/書記(朱方)[viii]

   “蕘圃”此號最爲習見,蕘翁至遲在乾隆五十五年庚戌(1790)即號“蕘圃”。明萬歷程榮刻漢魏叢書本《大戴禮記》(國5214)黄跋云:“乾隆庚戌小春下弦後二日……蕘圃烈識。”其義不易解。筆者原以“蕘圃”自“紹武”或“紹甫”中來,蓋彼此語音相近。後詢蘇州同仁,[ix]始知口語中并無“蕘”字,一般使用“文讀”,接近官話,即仍發“rao”音,而并非“shao”。且口語中“圃”亦讀如“pu”而非“wu”,則筆者之猜測,近乎臆測矣。

   後閲清光緒二十三年(1897)刻本潘遵祁《西圃集》卷六,有《蕘圃雅集畫册爲吴廉夫重熙題》詩,其序云:

    吾鄉黄蕘圃先生舉孝廉,當得縣令,不就。葺蕘圃于王洗馬巷,是册爲嘉慶辛酉同人觴詠之作。

又覆宋刻本《魏武帝注孫子》《吴子》《司馬法》黄跋云:“適余家命工翻雕影宋本《國語》畢,澗薲即影摹一本,就蕘圃中開雕。”(《蕘識》第230頁)知“蕘圃”確有其地。然潘氏不與蕘翁同時,故“葺蕘圃于王洗馬巷”之説不確。如前所論,“蕘圃”之號始于乾隆末年,而嘉慶元年(1796)蕘翁始自昭明巷遷居王洗馬巷,知昭明巷老宅即有“蕘圃”。王洗馬巷者,所謂“借名異地”也。

   “蕘圃”之義,今試另解之:蕘者,柴草,“蕘圃”者,柴園也。《詩·大雅·板》云:“先民有言,詢于芻蕘。”[x]芻蕘指打柴割草之百姓。芻蕘之言本是普通百姓的淺陋言辭,後則成爲進言者之謙詞,自謙之中喻盡忠之意。如《漢書》卷八十五《谷永杜鄴傳第五十五》:“陛下誠垂寬明之聽,無忌諱之誅,使芻蕘之臣得盡所聞于前,不懼于後患。”[xi]此號至翁晚年(道光元年),仍見諸題跋,終身用之不輟。

蕘圃/卅年精/力所聚(白方)

   筆者所見,鈐此印者皆爲宋刻,如宋嘉定三年刊嘉定四年至咸淳間遞增補本《中興館閣録》《續録》(臺04903)、宋本《東家雜記》(國3786)、宋刻宋元遞修本《沖虛至德真經》(國9617)、宋刻《荀子》(國18132)、宋刻配元抄本《重雕改正湘山野録》《續湘山野録》(國8693)、殘宋刻《圖畫見聞志》(國6865)、宋景定三年序刊咸淳間增修本《新定續志》(臺03267)、南宋中期四川眉山刻唐六十家集本《孟浩然詩集》(國8705)、宋刻本《參寥子詩集》(國7672)、南宋浙刻本《管子》(國9601)、宋淳熙五年王崧刻本《竇氏聯珠集》(國8737)、南宋刻本《王右丞文集》(静嘉堂)等。今存宋刻本中共有十七部鈐有此印。

   蕘翁約自乾隆五十年(1785)始聚書。據北宋刻遞修本《漢書》一百卷(國9592)嘉慶二十年(1815)十二月黄跋,此書得之已“三十來年”,逆推之,約在該年。故此印約刻于嘉慶二十年,合于“卅年”約數之説。又鈐印本皆有汪士鐘藏印(《參廖子》未鈐,然見于《藝芸書舍宋元本書目》),而嘉慶二十二年(1817)蕘翁跋南宋紹興十二年瞿源蔡潛道墨寶堂刻本《管子》(俄羅斯國立圖書館)云“近日宋廛宋刻子部并歸他人”(據《蕘識》第251頁),二十四年跋南宋本《姚少監詩集》(國3779)亦云“年來生計日拙,力不足以副書,所藏珍秘大半散失”。可推知此印或爲散書之前陸續所鈐,以爲紀念故耳。

蕘言(白長)、蕘/言(白方)

   此號自“蕘圃”號引出。白居易《驃國樂貞元十七年來獻之》詩引申前説云:“貞元之民苟無病,驃樂不來君亦聖。驃樂驃樂徒喧喧,不如聞此芻蕘言。”此蓋印文之本意。“蕘言”白長印未見,林申清《中國藏書家印鑒》著錄。[xii]明影宋抄本《蘆川詞》(國7865)、清抄本《朝野新聲太平樂府》(國7872)有白方印。

   又道光二年(1822)九月翁往金陵省祖墓,途中有詩六十餘首,歸以“蕘言”爲名刻之(有《士禮居叢書》本),此似取“蕘翁之言”意,與“蕘言”諷諫之説又有不同。

蕘/翁(朱方一、白方一)、蕘翁/籍讀(白方)、蕘翁/更字/復翁(白方)

   “蕘翁”之號,約始于嘉慶元年丁巳(1796)[xiii](時翁三十五歲,長孫美鎏即于本年出生,故始稱“翁”),至道光五年乙酉(1825)仍見諸題跋。爲嘉慶七年至十一年冬蕘翁改字“復翁”前最喜用之號。

   “蕘翁更字復翁”印,見于清抄本《樂志園詩集》(國6007)。翁更字復翁,在嘉慶十一年丙寅(1806)冬,故此印當刻于同時。

蕘/夫(朱方一、朱長一)、蕘父、蕘、老/蕘(朱方一、白方一)

   翁自嘉慶後期自稱“蕘夫”“老蕘”,尤多見于道光元年(1821)至道光五年(1825)。朱方“蕘夫”印較多見,朱長“蕘夫”印見于明影宋抄本《蘆川詞》(國7865)。又有所謂“蕘父”,僅見于嘉慶九年(1804)明抄本《古今雜劇》(國774)翁自署。以上皆自“蕘圃”來。

   “蕘”之題署僅見于明正德十五年(1510)皇甫録世業堂刻本《博雅》(國7311)嘉慶二十三年戊寅(1818)春黄跋,署“是前輩識多見廣,自愧後生不如多矣。蕘記”。

學圃/蕘夫(白方,夫字朱文)

   “學圃蕘夫”爲翁晚年所用印。“學圃”,學爲種蔬,古人敷衍以爲退隱之事。出《論語·子路》:“樊遲請學稼,子曰:‘吾不如老農。’請學爲圃。子曰:‘吾不如老圃。'樊遲出。子曰:‘小人哉,樊須也!’”朱熹集注云:“種五穀曰稼,種蔬菜曰圃。……小人,謂細民,孟子所謂小人之事者也。”楊氏曰:“樊須游聖人之門,而問稼穡,志則陋矣,辭而辟之可也。”[xiv]如明唐寅有“學圃堂”,即爲此意。蕘翁跋金刻本《新雕注疏珞碌子三命消息賦》《校正李燕陰陽三命》(國7521)云:

    至于儲藏家,勝朝登學圃堂,國朝入傳是樓,墨蹟圖章,尤足引重。

即指是書曾經唐寅、徐乾學遞藏。然蔣鏡寰《吴中先哲藏書考略》云翁有“學圃堂”(《蕘識》第1035頁),實未見其據。

復翁

    説詳後文。

黄/中(仲)翁(白方一)、黄仲/子(朱方)、黄氏仲子

   “黄中翁”印罕睹,筆者僅見于元至大三年(1310)曹氏進德齋刻遞修本《中州集》(國7152)上(同書尚有“蕘圃”及瞿氏“鐵琴銅劍樓”印以爲佐證)。“中”與“仲”通假,蕘翁兄弟排行第二(《黄譜》第1頁),故自稱“中(仲)翁”。

   “黄仲子”印見于清抄本《朝野新聲太平樂府》(國7872)。又明影宋抄本《蘆川詞》(國7865)黄跋云:“嘉慶庚午七月立秋後一日,黄氏仲子丕烈識于求古居。”

二、雅號類

佞宋主人、佞宋(印)

   佞宋,由“迷”于宋(版書),至“媚”于宋(版書)。嘉慶九年(1804)冬顧千里《百宋一廛賦》云:“佞宋主人搜求經籍,鴆集藝文,深識妙覽,博學贍聞。”翁注云:“‘佞宋’出《述古堂書目序》,予恒引爲竊比,故居士設此名也。”[xv]今檢錢曾《述古堂藏書目序》云:“然生平所酷嗜者,宋槧本爲最。友人馮定遠每戲予曰:‘昔人佞佛,子佞宋刻乎?’相與一笑,而不能已于佞也。”[xvi]此號不出于翁,經翁而發揚光大,後世論及藏書之好,常以“佞宋”爲語。

   静嘉堂藏有宋紹熙間眉山程舍人宅刻明修本《東都事略》,[xvii]經顧之逵、蕘翁舊藏。有“佞宋”印,惜形制未詳,俟補。

書魔(朱長)、書/魔(白方)

   嗜書入魔也。白居易《白髮》詩云:“況我今四十,本來形貌羸。書魔昏兩眼,酒病況四肢。”[xviii]元稹《寄吴士矩端公五十韻》:“亦從酒仙去,便被書魔惑。”[xix]蕘翁較時賢,更喜用此語。如跋殘宋本《白氏文集》(國9634)、清初抄本《牧齋有學集》(上圖756995-7000),皆署“書魔”。又如宋拓殘本《蜀石經毛詩傳箋》(上圖17A337)題詩,亦云“出金相易務欲獲,書魔自笑何其癡”。其餘跋文中,亦時有所見。

   朱長“書魔”印,所見鈐于元大德三年(1299)廣信書院刻本《稼軒長短句》(國8625)、殘宋本《侍郎葛公歸愚集》(上圖754378-81)、明柳僉抄本《澠水燕譚録》(上圖762495)諸本之上。白方“書魔”印,所見鈐于宋景定間刊咸淳間增修本《新定續志》(臺03267)。此號亦見諸同人文字,周錫瓚《小通津山房詩稿》嘉慶十一年(1806)冬有《黄主政蕘圃有病起口占之作即步其韻非敢言詩聊志喜躍之情爾》詩,其二即云:“精心好古欲成魔(復翁有‘書魔’印,蕘圃病後又號復翁)。[xx]

復/翁(白方二)、復初氏、一陽更生(朱方)、復見/心翁(白方)、見復居(生)、復旃(朱長)

   蕘翁于嘉慶十一年(1806)冬(十月上旬至十二月下旬)“病者五旬,死者二次”(錢谷手抄本《遊志續編》,國8100),愈後更號“復翁”。翁于此號絶愛之,自嘉慶十二年(1807)至嘉慶二十四年(1820)十四年間,皆居當年題署數量之首,無一例外。累計使用約446次,占題署總量(約1293次)約35%,占該時段題署總量(約631次)約71%!足見此番大病于翁之銘心刻骨。

   “復初氏”之號,當亦自“復翁”而來,而僅見于道光五年(1825)題署,如影抄元本《續宋中興編年資治通鑒十五卷》(《蕘識》第91-92頁)、《山谷詞》(《蕘識》第838頁)。

   “一陽更生”印,清抄本《新刻洞天清録》(國00907)嘉慶二十年(1815)黄跋云:

    乙亥新正五日,復翁記。是日陳拙安爲余鎸“一陽更生”印,適來,即以鈐于是跋之後。印文取“一陽更生”者,蓋即更號復翁之意。

今考《易·復卦》爲上坤下震,五陰爻在上,一陽爻(初爻)在下,故有“一陽更生”之意,此距其嘉慶十一年冬更號復翁,已近十年,而復生之意,仍未忘懷。

   “復見心翁”號始見、屢見于道光元年辛巳(1821)秋冬跋語。《易·復卦》:“反復其道,七日來復,天行也。利有攸往,剛長也。復,其見天地之心乎?”疑與新皇登基改元,蕘翁復歷一朝有關;又或與蕘翁本年五十九歲,行將復歷甲子有關。俟再考。“見復居”與“見復生”,其意當與“復見心翁”同,僅見于道光五年(1825)題署。其印曾見諸明刻本《意林語要》(國00900)黄跋後。

   “復旃”印見于清抄本《來鶴草堂稿》(國7744)。王國維《傳書堂藏書志》卷二影宋抄本《續資治通鑒長編》云:“有‘復旃’印,爲黄復翁藏書。”[xxi]“旃”(zhān)有一意爲“之焉”二字合讀,此亦出于“復翁”號。

半恕道人

   此號之意未明,今試强解之:《孟子·盡心上》云:“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xxii]謂勉力推行恕道,以達于仁。今翁稱“半恕”,可與“强恕”對讀,由勉力恕道至“半行恕道”,隱約暗示蕘翁此時于友朋交往所持之態度。此號始見于嘉慶十六年辛未(1811)十二月廿七日明弘治十八年沈頡刻本《賈誼新書》(上圖805264-65),多見于嘉慶十七年壬申跋語。

   又葉啓勳跋明嘉靖元年吴氏刊本《巽隱程先生集》云:“壬申爲嘉慶十七年,蕘圃年五十矣。其二十年間如跋中所云之‘日蹙一日’,則‘半恕道人’蓋取‘五十如心所欲’之義也。”[xxiii]今按“五十如心所欲”與《論語》不合,或葉氏偶誤,但其拆“恕”爲“如心”,意謂年將“半”百,將“如心”而爲,似頗有理。

知非子

   元刻本《中州集》(國7152)嘉慶十七年(1812)九月晦日黄跋云:

    九月晦日,又挑燈書此。情緒之惡,彌覺黯然。復翁。時年五十,擬易號曰知非子。

《淮南子·原道訓》云:“故蘧伯玉年五十,而有四十九年非。”謂年五十而知前四十九年之失,後以年五十爲“知非”之年。此號多用于嘉慶十七年、十八年,然蕘翁“情緒之惡”者爲何,終未得明白指示。

五峰山人

   此號僅見于明抄本《静春堂詩集》(上圖755674-77)嘉慶十八年癸酉(1813)十二月黄跋。蘇州西南吴縣藏書鄉(今木瀆鎮)有五峰山,因有五座山峰得名,蕘翁之父黄維即葬于五峰山下博士塢(金聖歎亦葬于該地)[xxiv],“五峰山人”號當源于此。清嘉慶二十二年(1817)刻本《吾與彙編》卷六載翁《支硎山新以河工采石之令私爲開鑿爰作破山歎》詩云:

    吾家荒壟五峰麓,旁有小嶺争垂涎。傳聞開伐已有日,我心遙遙如旌懸。龍穴沙水我莫辨,先人窀穸敢議遷?

詩述因河工采石支硎,幾殃及黄氏祖塋,蕘翁無力止之,復因傳奇般出現的狂風磷火而事罷。又元刻本《元叟和尚語録》黄跋云“頃往五峰展墓道,出支硎”(《蕘識》第486頁),當即爲父掃墓也。

宋廛一翁、宋廛/一翁(白方)

   “宋廛一翁”之號源于“百宋一廛”(詳後文),始見于宋刻本《事類賦》(國8696)嘉慶十八年(1813)黄跋,至道光五年(1825)仍有題署。又有“宋廛一翁”印。

廿止醒人

   嘉慶二十年(1815)五月蕘翁跋校宋本《老學庵筆記》云:

        余之享書福,不可謂不厚。豈此一事,果足折諸福,使余窘迫無地耶?家計日拙,雖迫于男婚女嫁,衣長食闊之累,前跋已略及之。而此書新載“廿止醒人”之自號,蓋余取淵明詩意寫照。所云廿止醒人者,淵明詩《止酒》一章廿句,句有廿“止”字。止酒,則醒矣,故余戲取以爲自號云。余自甲寅丁外艱,乙卯遭火災,遂至日蹙一日,然此二十年來,縱極支絀,不如今日之甚,究由余之夢。夢也今醒矣,殆將自止矣。淵明詩本有廿“止”字,而今適當廿年,非前定耶?廿止醒人之自號,抑何巧耶?(《蕘識》第386頁)

所謂“窘迫無地”“家計日拙”者,恰如此本蕘翁前跋所云:

    今一再遷徙,家中人唯老妻猶是舊有者,長婦及幼兒幼女三孫皆後添矣。長兒已亡,長女、次女已嫁。時事變遷,可感也夫!(《蕘識》第385頁)

而導致蕘翁“極支絀”之夢爲何?跋中未明言,或即翁“藏書之夢”,翁藏書三十餘年,成“百宋一廛”偉業,然約于嘉慶二十年前後陸續散出(參前“蕘圃卅年精力所聚”印考證),故云“夢也今醒矣,殆將自止矣”。

員嶠/散人(朱方)、員嶠/真逸(朱方)

   員嶠,傳説中上古之仙山。《列子·湯問》云:“渤海之東不知幾億萬里,有大壑焉,實惟無底之穀,其下無底,名曰歸墟。八紘九野之水,天漢之流,莫不注之,而無增無减焉。其中有五山焉:一曰岱輿,二曰員嶠,三曰方壺,四曰瀛洲,五曰蓬萊。”[xxv]

   此號題跋中未見。江標《黄譜》云“員嶠山人,見陳氏《求古精舍金石圖》序後印文” (第1頁),故後世多據此云蕘翁有“員嶠山人”號。今檢清嘉慶二十三年(1818)陳經説劍樓刊本《求古精舍金石圖》,蕘翁嘉慶二十三年戊寅(1818)七月十日序言後有墨刻朱方“員嶠散人”印,蓋江氏誤記耳。

   “員嶠真逸”印爲吴騫所贈,見于吴骞校清抄本《樂志園詩集》(國6007)。清道光二十七年刻本吴壽暘《拜經樓藏書題跋記》附録有《丙子歲除前六日過吴門訪黄蕘圃主事于士禮居賦贈二律》詩,其一云:

    雪滿楞伽又歲除,乍從江夏識林居。千秋盛業歸求古,三世交遊重訪書。閣建長恩嵐翠列(主事嘗欲建長恩閣于虎阜),圖傳員嶠墨光舒。秪今故跡摩挲處,展對雲山愴有餘(先君子曾爲蕘翁作《員嶠訪書圖》,時適攜“員嶠真逸”印,因以爲贈)。

民山山民

   此號僅見于明嘉靖八年(1529)刊本《石湖志略》一卷《文略》一卷(河北大學672/61.5)書前嘉慶二十四年(1819)六月蕘翁題署。《蕘識》作“民山一民”,蓋原抄録者誤將代表疊字的“、”視作“一”所致。

   其義俟考。

長梧子

   長梧子爲《莊子·齊物論》中人物,其應瞿鵲子之問,有論夢一節:“夢飲酒者,旦而哭泣;夢哭泣者,旦而田獵。方其夢也,不知其夢也。夢之中又占其夢焉,覺而後知其夢也。且有大覺而後知此其大夢也,而愚者自以爲覺,竊竊然知之。”[xxvi]蕘翁取號之意,殆與前“廿止醒人”之意相類,視三十年藏書事業爲南柯一夢耳。

   此號僅見于影宋抄本《書苑菁華》嘉慶二十四年(1819)十月黄跋(《蕘識》第306頁)。

見獨(朱長,無邊欄)、見獨學人

   “見獨”語出《莊子·大宗師》:“南伯子葵曰:‘道可得學邪?’曰:‘……吾猶守而告之,參日而後能外天下;已外天下矣,吾又守之,七日而後能外物;已外物矣,吾又守之,九日而後能外生;已外生矣,而後能朝徹;朝徹,而後能見獨;見獨,而後能無古今;無古今,而後能入于不死不生。……’”郭注云:“當所遇而安之,忘先後之所接,斯見獨者也。”成疏云:“夫至道凝然,妙絶言象,非無非有,不古不今,獨往獨來,絶待絶對。睹斯勝境,謂之見獨。”[xxvii]見獨,即見天下之至道也。

   “見獨”印見于金刻本《新雕注疏珞琭子三命消息賦》《新雕李燕陰陽三命》(國7521)道光元年(1821)黄跋前。此號常見于嘉慶二十五年(1820)至道光元年(1821)間,蓋蕘翁晚年悟道之證也。

抱守老人

   抱殘守缺者,于斷簡殘編別有所好也。蕘翁跋舊抄殘本《陽春白雪》云:

        余生平喜購書,于片紙隻字,皆爲之收藏。非好奇也,蓋惜字耳。往謂古人慧命全在文字,如遇不全本而棄之,從此無完日矣,故余于殘缺者尤加意焉,戲自號曰抱守老人。(《蕘識》第866頁)

翁早年于古書存“求全”之見,于元至正十五年(1355)嘉興路儒學刻明修本《詩外傳》(國10695)、金刻《蕭閑老人明秀集》(國04299)皆因其殘缺而交臂失之(二書後分歸于袁廷檮、顧之逵),後乃去皮相而得真詮,遂有此號。

   此號約用于嘉慶末、道光初。

癸未人、羊兒年(朱長)

   蕘翁生于乾隆二十八年(1763)癸未,故稱“癸未人”。

   明弘治十年余杭知縣冉孝隆刊本《澗谷精選陸放翁詩集》十卷《須溪精選陸放翁詩集》八卷《陸放翁詩別集》一卷(臺10581)道光元年(1821)四月翁跋、抄本《李文繞文集》道光三年(1823)正月人日翁跋,均署“癸未人蕘夫”,僅見于道光初年。

   “羊兒年”印亦與此有關。元人俗多以十二生肖配年爲號,故俗有“羊兒年”“狗兒年”云云。清光緒二十七年(1901)刻箋經室叢書本宋孟珙《蒙韃備録》云:

    去年春,珙每見其所行文字,猶曰“大朝”。又稱年號曰“兔兒年”“龍兒年”,自去年方改曰“庚辰年”,今曰“辛已年”是也。

清曹元忠校注云:“又按明陸深《春風堂隨筆》云:方言以十二生肖配十二辰,爲人命所屬,莫知所起。北齊周宇文護母留齊,貽書護曰:‘昔在武川鎮生汝兄弟,大者屬鼠,次者屬兔,汝身屬蛇。’當時已有此語。北狄中每以十二生肖配年爲號,所謂狗兒年、羊兒年者,豈此皆胡語耶?然則兔兒年、龍兒年之稱,由來既以,故終元之世亦不盡改。……不盡如孟珙所言也。”

   蕘翁此説,必自元人文獻中來;又翁生于乾隆二十八年癸未(1763),故自稱“羊兒年(生人)”。

秋清逸士(叟)

   此號多見于道光三年(1823)至五年(1825)秋,爲蕘翁晚年之號。校宋本《道德真經指歸》道光三年秋黄跋云:

        余連年入夏病暑,諸事不適,視書籍如仇。……交秋精神漸復,遇事喜爲。(《蕘識》第478頁)

抄本《席上輔談》道光三年秋黄跋亦云:

    道光癸未秋七月,余病暑初愈,復理冷淡生活,故古書亦復喜寓目。……七月既望,秋清逸叟。時年六十有一歲。”(《蕘識》第483頁)

蓋翁晚歲病暑,諸事不得爲,至秋方精神清朗,故有此號。民國上海蟫隱廬石印本葉昌熾《緣督廬日記抄》卷五録蕘翁道光五年七月《咸宜女郎詩册》(今待訪)題詩云:

    青銅鏡,青銅鏡,我有真面目,見君益清淨。憶自辛年來,常苦夏畦病。病時多塵容,顔色失其正。一入新秋來,精瑩得金性。寄語磨鏡郎,揚輝月秋孟。

“辛年來”云云,知翁病暑,約自道光元年辛巳(1821)起。

東隅/獨樹(白方)、獨樹逸翁

   “獨樹逸翁”自署僅見于影宋本《碧雲集》(臺09920,清琴川張氏小琅嬛福地影鈔南宋臨安府陳宅書籍鋪刊本過録此跋)道光三年(1823)黄跋,爲蕘翁晚年自號。又道光五年(1825)六月十二日,爲黄庭堅誕辰七百八十周年,蕘翁于百宋一廛懸像設祭,并舉問梅詩社第二十八集,潘奕雋及同社石韞玉、張吉安、尤興詩、彭希鄭、彭蘊章諸人與焉。翁詩云:“三松五柳并獨樹(自注:蕘夫自號),會制聯吟數首詩。”[xxviii]

   “東隅獨樹”印見于宋咸淳元年重刊本《説苑》(國7484)道光元年(1821)九月蕘翁跋語前。蕘翁早年居城南昭明巷,嘉慶元年(1796)五月遷城西王洗馬巷,嘉慶七年(1802)十二月遷居城東縣橋(即懸橋巷),此或即“東隅”之所出。

   蕘翁此號,或亦爲紀念方外友人寒石和尚。據清嘉慶二十二年(1817)刻本《吾與彙編·寒石大師小傳》,寒石大師,浙江天臺人。俗姓王,名古風,一名際風,字澄穀,號寒石,晚號獨樹,室名倚仗處。二十三歲,得法于杭州理安寺漁陸禪師。乾隆四十四年己亥(1779),來蘇州傳法,先後主蘇州天寧寺、吾與庵,杭州理安寺。《吾與彙編》中頗多題詠涉及寒石和尚此號,如卷十有石韞玉《二月十五日入山爲澄谷大師壽偶成一律仍邀諸君子同作》詩,蕘翁和詩云:

    彈指流光七十年,一身功行已完全。少如野鶴隨雲逸,老似蒼松立雪堅(師自理安歸支硎,晚以獨樹爲號)。力引群生能渡海,道參諸佛可升天。語言文字非虛設,大闡宗風百世傳(師近刻語録)。

龜巢老人、龜巢/翁(白方)

   “龜巢”典出《史記·龜策列傳》:“嘉林者,獸無虎狼,鳥無鴟梟,草無毒螫,野火不及,斧斤不至,是爲嘉林。龜在其中,常巢于芳蓮之上。”[xxix]後代指蓮葉,喻高潔之意。元末明初有武進學者謝應芳(1296-1392),築室名“龜巢”,自號“龜巢老人”,鄉里稱“龜巢先生”。蕘翁于道光元年辛巳(1821)曾得周錫瓚舊藏影鈔明洪武十二年王著刻本《龜巢摘稿》(臺11032),“龜巢老人”之號當出于此。

   此號僅見于元刊士禮居影宋抄補本《傷寒明理論》(臺05942)卷一後道光四年甲申(1824)七月翁跋,末署云“龜巢老人自記”,爲翁晚年之號。“龜巢翁”印,即鈐于此跋之後。

三、齋名類

聽松(擬)軒(主人)、聽松軒(朱長)

   “聽擬軒”號含義難明,僅見于抄校本《吴都文粹》,題云:“大清乾隆五十六年十一月二十八日,聽擬軒主人黄丕烈呵凍書。”(《蕘識》第797頁)爲蕘翁早年之號,江標《年譜》(第1頁)即照此著録。

   然王欣夫先生《年譜補》(第100頁)云有翁有號曰“聽松軒”,且顧頡剛先生録《吴都文粹》黄跋,作“大清乾隆五十六年十一月二十八日,晴(今按此處當訛“聽”爲“晴”)松軒主人黄丕烈呵凍書”[xxx],“聽擬軒”實即“聽松軒”之誤也,宋紹興間(1131-1162)衢州州學刊明嘉靖萬曆間南監修補本《三國志》(臺01431)中《吴志》書衣即有蕘翁題字“聽松軒藏書”。

讀未/見書齋(朱方)、讀未見書/齋收藏(朱長)

   殘宋本《編年通載》(國7379)黄跋云:

    余性喜讀未見書,故以之名其齋。自後所見,往往得未曾有,始信天之于人必有以報之也。古人云:思之思之,鬼神通之。余之于書,殆造斯境與?

又抄本《鐵崖賦稿》跋云:“余喜蓄未見書,故向以讀未見書名其齋。”(《蕘識》第740頁)此即印、號之義所出。

   此號始見于乾隆五十八年(1793)校宋本《禮記鄭注》黄跋:“時癸丑秋孟,黄蕘圃識于讀未見書齋。”(《蕘識》第40頁)常見于乾隆末年至嘉慶前期,此後至翁去世,罕署此號。

小千頃堂(主人)、千頃/波(白方)、千頃陂(朱長)

   明人黄虞稷有“千頃堂”藏書,蕘翁以同姓,故自謙稱“小千頃堂”。此號見于乾隆五十九年(1794)至嘉慶元年(1796),爲翁早期齋號。

   “千頃陂”“千頃波”印似出“千頃堂”,然皆源于東漢黄憲(75-122,字叔度)典。《世説新語·德行第一》云:

    郭林宗至汝南造袁奉高,車不停軌,鸞不輟軛。詣黄叔度,乃彌日信宿。人問其故?林宗曰:“叔度汪汪如萬頃之陂。澄之不清,擾之不濁,其器深廣,難測量也。”[xxxi]

黄憲器宇深廣,稱“萬頃之陂”,故黄虞稷及蕘翁皆自謙爲“千頃”。“千頃波”印所見僅鈐于宋刻本《孟東野文集》(國8402)。

補竹齋(朱長)、補竹/主人(白方)

   “補竹”者,補種竹子。此號深意俟考。

   “補竹齋”印見于舊抄本《羅鄂州小集》(臺10488)卷首,此書有蕘翁乾隆五十九年甲寅(1794)十月跋。“補竹主人”印,所見鈐于明柳僉抄本《澠水燕談録》(上圖762495)蕘翁乾隆五十九年甲寅(1794)十一月跋後。

   綜上可知,此齋號約用于乾隆末年。

士禮/居(朱方二、白方一)、士禮居(朱長)、士禮居藏(朱長)、士禮/居藏(白方)、士禮居/精校/書籍(朱方)[xxxii]

   一般認爲《儀禮》又稱“士禮”,蕘翁得宋刊嚴州本和景德官本《儀禮》兩種,故以名齋[xxxiii],然未見蕘翁自道,蓋推論也。

   今按此事或有別情。明刊本《金薤琳琅》(臺05102)有乾隆五十一年丙午(1786)蕘翁跋(過録),云“乾隆丙午七月,古吴平江黄氏士禮居收護”[xxxiv],此“士禮居”最早見諸文字之記録。而蕘翁遲至乾隆五十八年癸丑(1793)除夕始得宋刻殘本《儀禮疏》五十卷(存四十四卷,即景德官本),有詩,周錫瓚依韻和之,《小通津山房詩稿》癸丑年有《除夕黄孝廉蕘圃得宋刻〈儀禮〉單疏殘本有詩志喜依韻和》詩云:

        枯坐冥心念念灰,淹中殘帙一披來。經分彖象編仍舊(注疏各爲一書,猶古《易》之《彖》《象》《文言》《繫辭》各自爲書,《通考》所載馬廷鸞語),《禮》到齊梁學更該。《喪服》專家紛異誼,考亭集腋有新裁。奇辭莫再愁難讀,善本重雕次第開(蕘圃又購得宋版《儀禮》鄭注本,將校正刊行)。

又《百宋一廛書録·儀禮注》自云:

        余于癸丑歲除得單疏本《儀禮疏》,因思得隴望蜀,欲再得《儀禮注》以爲雙璧之合。越明年春,果得《儀禮注》于書船友,其實嘉定王狀元敬銘家物也。

此即所謂宋嚴州本。據此,則宋刻二《儀禮》分別得之于乾隆五十八年、五十九年,反晚于“士禮居”之得名。然《金薤琳琅》蕘翁原跋未見,此過録之跋已成孤證,是否其跋語未真,或者其干支有誤,真相究竟如何,尚俟後考。

   “士禮居”號頗著其名,翁自乾隆末至道光初,題署不絶。

學耕堂、學耕/堂印(朱方)

   學耕者,古人所謂“一等人忠臣孝子,兩件事讀書耕田”之意,又或將治學喻爲耕田,須勤懇(墾)方有所得。抄本《吴都文粹》蕘翁跋云“余去夏移居王洗馬巷,思以舊宅學耕堂扁其新廬,而難其人”(《蕘識》第799頁),舊抄本《得月樓書目》黄跋云“道光甲申秋閏月十三日冬,蕘翁記于學耕堂”(《蕘識》第220頁)。翁嘉慶元年(1796)五月遷王洗馬巷,則此號蕘翁自乾隆末年至道光四年(1824)始終用之。

養恬書屋、養恬軒

   “養恬”出《莊子·膳性》:“古之治道者,以恬養知;知生而無以知爲也,謂之以知養恬。知與恬交相養,而和理出其性。”《疏》云:“恬,静也。古者聖人以道治身治國者,必以恬静之法養真實之知,使不蕩于外也。”[xxxv]引申指培養恬静寡欲之思想,過恬静之生活。

   此爲翁早年齋號。僅見于乾隆六十年(1795)冬、嘉慶元年(1796)初題署,時翁居父喪,且乾隆六十年六月家遭大火,財用一空,此號亦可見翁彼時心境。

紅椒山館

   此號僅見于嘉慶四年己未(1799)十月。清咸豐九年(1859)刻本瞿中溶《古泉山館詩集·金閶稿》卷二有《十月五日蕘圃招集紅椒山館分得夜字》詩云:

    昨歸楓江舟,今速清嘉駕(初三日訪壽階,昨日始歸)。屈指未三旬,兩度蒙君迓。……秋色映紅椒,不逐凡花謝。古樸静忘年,龍鍾如老罷……座客有陳思,八鬥才傾瀉。含毫爲作圖,雋妙咸驚訝(時曼生爲作紅菽、古樸二圖爲對)。

知蕘翁家時植有紅椒,且倩陳鴻壽(曼生)作圖。又十六日,蕘翁跋宋刻配影宋抄本《愧郯録》(國6907),亦署“紅椒山館”。

聯吟西館

   “聯吟”者,聯句也。蕘翁好詩,晚年以此寄暢,早年亦頗富詩興,常與友人集會賦詩,此當即“聯吟”之所出。然此號之詳義尚俟考。

   此號見于嘉慶四年(1799)至十五年(1810)間,寥寥數次。

太白樓

   此號見于嘉慶五年(1800)至嘉慶八年(1803),或與李白有關,爲吟詩之所?其義俟考。

縣橋(朱長)、縣橋/小隱(白方)

   嘉慶七年(1802)末,蕘翁遷居東城“懸橋巷”,實爲“縣橋”之訛。據明崇禎汲古閣《津逮秘書》本《卻掃編》(國00906)黄跋云:

    余居在縣橋,蓋臨頓路之東也。……舊學基址爲長洲縣舊治,此縣東橋之得名以此,而縣橋又以爲里名也。吴人呼縣橋巷爲懸橋巷,余遷此始正之。

此印即遷居後所刻。然翁言雖辯,舊説已固不可易,“懸橋巷”之名,至今仍因而未改。

   “小隱”本有隱迹山林之意。晉王康琚《反招隱詩》:“小隱隱陵藪,大隱隱朝市。”[xxxvi]此處蓋反其意而用之。“縣橋小隱”之號,偶見于嘉慶末、道光初。

百宋一廛(朱長一、白長一)、百宋一廛/清賞(白方)

   廛,《説文通訓定聲·乾部第十四》云:“廛,二畝半,一家之居也。……在里曰廛,在野曰廬。”[xxxvii]嘉慶七年(1802)歲末,蕘翁遷居縣橋,構專室貯宋本百餘種,取其約數,名百宋一廛,顧蓴爲題匾。後有張宗祥、袁克文輩慕翁偉業,亦以“小百宋一廛”“後百宋一廛”自名。

   又海源閣“宋存書室”(白長)印步趨“百宋一廛”(白長)印,觀宋刻遞修本《輿地廣記》(國7887)首頁《輿地廣記序》旁二印可知。

冬蕙山房

   “冬蕙”,冬日之蘭草。此題署僅見諸明萬曆漢魏叢書本《説苑》(國898)嘉慶十二年(1807)黄跋:“復翁書于冬蕙山房。時小春,盎中發蕙一枝。”其義甚明。

學山海居

   清道光四年張蓉鏡家抄本《蕭閑老人明秀集》六卷(國02740)蕘翁題詩云:

        詞山曲海費搜羅,宋刻元雕幾許多。只有金源明秀集,錯教當日眼前過。

自注云:“李中麓家詞山曲海,余藏詞曲甚夥,名其藏弆之所曰學山海居。”又明刻本《太平樂府》黄跋云:

    余藏詞曲富矣,故擬顔其所藏之室曰“學山海居”,取汲古稱李中麓詞山曲海之意也。(《蕘識》第869頁)

李中麓,明戲曲家李開先(1502-1568)號。毛扆《汲古閣珍藏秘本書目·精抄張小山樂府》云:“李中麓家詞山曲海,無所不備,獨無小山詞全本。”[xxxviii]蕘翁不善詞曲而好藏其書,“學山海居”之“學”者,以李氏爲榜樣也。此齋名僅見于嘉慶十四年己巳(1809)題署。

求古/居(朱方一、朱長一)、求古居士、求古居主人、求古主人、求古堂

   蕘翁《百宋一廛書録序》云:

    予喜聚書,必購舊刻,昔人佞宋之譏,有同情焉。每流覽諸家書目,以求古書源流。(《蕘識》第938頁)

又明刻《開元天寶遺事》(臺08278)跋云:“遂持此册歸,稍慰求古之心。”可解此印、號。今檢翁題識,此號始見于嘉慶十五年庚午(1810),多用于嘉慶十六、十七年,至十七年《求古居宋本書目》之編纂,爲其標誌性事件。此後則未見再用。

“求古居”朱方印較常見,朱長印見于明影宋抄本《芦川词》(国7865)。又繆荃孫亦有朱方“求古居”印,似少人知,今特爲拈出。參見宋陳解元宅刻本《王建詩集》(國7636)、明嘉靖二年武陵龔萬鍾手抄本《集篆古文韻海》(臺00980)、清影宋抄本《東家雜記》(國8056)。

   又部分論著云翁有“求古精舍”號,未知所據。

陶陶/室(白方)、陶陶軒主、陶復齋

   陶陶室之名,自蕘翁藏宋刻遞修本《陶淵明集》十卷(國8368)、宋刻本《陶靖節先生詩》四卷《補注》一卷(國8369)[xxxix]二部陶集而來,二書分別有蕘翁親書“陶陶室藏靖節集第一本”“陶陶室藏靖節集第二本”各一行。然“陶陶”本有“歡樂”意,《詩經·王風·君子陽陽》:“君子陶陶,左執翿,右招我由敖。其樂只且!”[xl]此號遂有隱寓仿效陶公,歸守田園之樂意,蕘翁及友人屢言之。

   據宋嘉泰淮東倉司刻本《注東坡先生詩》所存《追和陶淵明詩》二卷(國8453)黄跋,嘉慶十四年己巳(1809)秋,蕘翁得宋刻《陶靖節先生詩》,并“以己巳冬新葺陶陶室,貯宋刻兩陶集”。嘉慶十五年(1810)十一月末,嘉興金錫爵借宿士禮居數日,獲觀宋槧多種。其跋宋刻本《新序》(國8138)云:“陶陶室先後得二宋本陶集,取名其室。”嘉慶十六年(1811)九月,王芑孫作《黄蕘圃陶陶室記》[xli],闡其緣由云:

    同年黄蕘圃得虞山毛氏藏北宋本《陶詩》,繼又得南宋本湯氏注《陶詩》,不勝喜,名其居曰陶陶室。飲余酒,屬余爲記,余未及爲也。後二年,又得南宋本施顧兩家《注東坡和陶詩》,于是復飲蕘圃家,而卒爲之記曰……今者托趣于“陶陶”,非獨喜其宋本之不一而足也。蓋蕘圃宜爲縣而不爲,略似陶公;其力耕校書,又大致仿佛,故因以自寓焉。

十六年十一月,李福、孫星衍赴黄丕烈陶陶室宴集,李福作《陶陶室宴集》[xlii]詩云:

    主人藏書富緗帙,標題甲乙嫏嬛穴。其間宋槧兩陶詩,貯之別構陶陶室。豐城神劍不可分,東坡和集合并存。……我輩中年半就衰,星星華鬢同看來。人生富貴浮雲似,莫負當前酒一杯。陶室主人笑拍手,能作是言真吾友。不見當日衡茅賦養真,不肯折腰博五斗。

十九年(1814)十月,李福等于陶陶室宴集,分韻賦詩,題云:“陶陶室宴集,以主人西山看楓詩‘折將紅葉去,端的爲詩媒’分韻,拈得紅字。”(《花嶼讀書堂詩抄》卷五)大約此後不久,二陶集陸續入藏汪士鐘藝芸書舍。

   “陶陶軒主”號,見于江標《黄蕘圃先生年譜》卷上,當有所據,但未見題跋自署。

   至于“陶復齋”,嘉慶二十五年(1820)秋蕘翁跋抄本《陶靖節詩選杜文貞律詩選》云:“余生平酷愛陶詩,既收得兩宋本,藏諸一室,名曰陶陶室。後輟贈人,又收得一宋本,改顔曰陶復齋。”(《蕘識》第826頁)後收宋刻本詳情俟考。

碧雲群/玉之居(白長)

   道光三年(1823)三月,黄丕烈送三孫美鎬往昆山玉峰赴考,得宋臨安府陳宅書籍鋪刻本《李群玉詩集》三卷《後集》四卷及《碧雲集》三卷(傅斯年圖844.1161)[xliii],頗愛之,遂刻此印。影宋抄本《李群玉集》三卷《後集》五卷黄跋云:“宋刊《碧雲》《群玉》兩集,予于去春送考玉峰時得者也。……攜歸日,即命三兒壽鳳鎸小印曰‘碧雲群玉之居’,鈐于長箋短札,自謂得少佳趣。”(《蕘識》第560-561頁)

滂喜園

   “滂喜”語出東漢賈魴《滂喜篇》(已佚),漢代字書,爲揚雄字書《訓纂篇》之續作。章太炎《膏蘭室劄記》第二一六則“滂喜”云:“子雲《訓纂》終于‘滂熹’二字,而賈魴遂作《滂喜篇》。説者以届滂沱大盛之誼,然亦可訓爲‘喜悦’。按《後漢·孝靈帝紀》:光祿勳陳國袁滂爲司徒。李賢《注》:滂字公喜。據名字相應,則滂亦喜也。”[xliv]蕘翁後,潘祖蔭亦有“滂喜齋”。

   “滂喜園”爲翁晚年于玄妙觀以西爲長孫黄美鏐所開書籍鋪。朱彝尊手稿本《美合集》(臺13954)道光五年乙酉(1825)五月十一日(蕘翁六十三歲生日)蕘翁跋云:“道光乙酉之春,予有滂喜園書籍鋪之設,老友胡茂塘佐理其事,暇日則以書籍付裝。”舊抄本《嫏嬛記》翁跋云:“道光甲申長至日,予有滂喜園之設,一時故家多有以書籍來售者。然爲長孫美鎏習業,所收在于易爲脱手,非儲藏可比。”(《蕘識》第398頁)此或道光四年冬籌備,至五年春始營業也。

四、其他類

平江/黄氏/圖書(朱方)

   北宋時蘇州爲平江府,故平江爲蘇州別稱,吴人慣用之。如“平江袁氏珍秘(袁廷檮)”“平江貝氏文苑(貝墉)”“平江汪氏藏書印(汪士鐘)”“平江汪振勳梅泉印記”“平江汪憲奎秋浦印記”等。

江/夏(朱方)、無雙(白長)、江夏中子

   江夏(今湖北東部、河南南部一代)爲黄姓郡望及發源地之一,有“天下黄姓出江夏,萬派朝宗江夏黄”之説。宋刻宋元遞修本《沖虛至德真經(列子)》(國9617)黄跋述其與顧之逵争購此書之事云:“余亦以是書不歸江夏(今按指蕘翁),即歸武陵(今按爲顧姓郡望),倘惜財物,致失異書,大是恨事。”

   “無雙”出東漢黄香之典。《後漢書》卷八十上《文苑列傳》云:“黄香字文强,江夏安陸人也。……香家貧,內無僕妾,躬執苦勤,盡心奉養。遂博學經典,究精道術,能文章,京師號曰‘天下無雙江夏黄童’。”[xlv]

   “江夏中子”印未見,王國維《傳書堂藏書志》卷四校補明刊本《剡源戴先生文集》著録[xlvi]。“中子”即前文“黄中翁”印之意,仲子也。

且還讀/吾書(朱長)

   語出陶淵明《讀山海經十三首·其一》“既耕亦以種,時還讀我書(一作“且還讀吾書”)”[xlvii]句。涵芬樓秘笈本宋吴則禮《北湖集》卷一《遣興》詩云:“大是陶淵明,且還讀吾書。”可爲佐證。蕘翁晚年絶意仕途,大挑知縣而不就,歸隱士禮居,以藏書校書自娛,且購得宋刻兩陶集,自號“陶陶室”,皆寓此意也。

校書亦已勤(朱長)

   語出陶淵明《示周續之祖企謝景夷三郞》:“馬隊非講肆,校書亦已勤。老夫有所愛,思與爾爲鄰。”[xlviii]此印罕睹。所知袁廷檮貞節堂抄本《嘉禾志》(臺03278)卷十五末有此印,王國維《傳書堂藏書志》卷四校補明刊本《剡源戴先生文集》著録[xlix]

問梅/詩社(朱方)

    道光三年(1823)正月,蕘翁偕彭希鄭、尤興詩至城西積善西院探梅,啜茗茹蔬。再游龍樹庵,乘興而結問梅詩社[l],是蕘翁晚年除書籍外的重要寄託。

入門僮/僕盡/鈔書(白方)、門僕/抄書(朱方)

    “入門僮僕盡鈔書”印見于《新刻張小山北曲聯樂府》(國9242)。嘉慶二十一年(1816)翁跋云:

   越歲丙子季春十日,重展是書,已隔六年矣。其鈔此書之門僕張泰,久去他所,因補鈐“入門僮僕盡鈔書”之圖記于卷尾云。廿止醒人識。

此説出毛晉汲古閣事。影宋刊本《孫尚書大全文集》三十三卷(静嘉堂)翁跋云:

   (此書)雖不及毛鈔之精,而一時好事之所爲,以視汲古閣中“入門僮僕盡鈔書”者,其風致何多讓焉?[li]

今考其源,僅見清康熙毛氏汲古閣刻本清人陳瑚《確庵文稿》卷十六《爲毛潛在隱居乞言小傳》:

   子晉固有巨才,家畜奴婢二千,指同釜而炊,均平如一。……變革以後,杜門卻掃,著書自娛。無矯矯之跡,而有淵明、樂天之風。……司李雷雨津嘗贈之詩曰:“行野樵漁皆拜賜,入門僮僕盡鈔書”,人謂之實録云。

今人言及此,多據《書林清話·明毛晉汲古閣刻書之二》轉引者,今特據原文表出。又“門僕抄書”印,見于清嘉慶間(1796-1820)黄丕烈門僕鈔本《南唐書》(臺01585)、清抄本《朝野新聲太平樂府》(國7872)等。

五、辨偽

石泉古舍

    石泉古舍,前人多以爲系黄丕烈齋名。清初刻漢魏叢書本《説苑》(國5994)黄跋云“適訪海寧陳君仲魚于石泉古舍”;《徐陶園存札小引》黄跋云“辛未六月十有五日,過上津橋石泉古舍書。復翁黄丕烈”(《蕘識》第145頁),時所訪者爲“髯翁”(陳鱣),則可推知石泉古舍爲陳鱣所置蘇州城外西北上津橋畔住所。

儀宋堂、小茭蘆館

    一般論著常以此二號屬蕘翁,然《蕘識》中未見。《玄機詩思圖》(已佚)道光五年(1825)蕘翁跋云:

   道光乙酉新秋七月七日,鳳兒(今按即翁子黄壽鳳)邀集同人縣橋小隱學耕堂,爲吟社第三集……前此黄文節公生日會于儀宋堂,荷華生日立秋會于小茭蘆館,今七月七日又會于縣橋小隱,皆一時知名之士,蓄道德而能文章者。吾子能往從之游,非老人之一快乎?[lii]

此跋文意顯然,黄壽鳳與友人結吟社,輪流舉行,第一、二集爲“儀宋堂”“小茭蘆館”邀集,第三集始至縣橋小隱。故“儀宋堂”“小茭蘆館”爲黄壽鳳友人之居,非翁之號明矣。

    今按與蕘翁跋後所列“與會同仁姓氏”相比對,可知儀宋堂爲吴縣吴嘉淦[liii]齋號,蓋吴有“《儀宋堂詩文集》”;小茭蘆館爲元和朱綬[liv]齋號,清光緒十八年陸潤庠刻本陸嵩《意苕山館詩稿》卷二《歲暮寄親友書各系一詩》云:“苦吟近日似君無,心事千秋肯自孤。爲問故園風雪夜,幾人曾到小茭蘆。朱仲環。”即其證也。

    此外尚有學圃堂、聽擬齋、求古精舍等,皆非翁齋號,其説詳前文。

餘論

    前文將蕘翁一生所用字、號、印一一列舉并考訂其含義,或有發前人所未見者,然其意僅止于此乎?中國傳統文人,可以推見其生平遭際及內心服膺者,字、號、印是絶佳的觀察角度。作爲一個一生與書結緣而又情感豐富的人,蕘翁的重要時刻和人生起伏,都在這幾十個寥寥數字的字、號、印中,得以展現,而這其中的始末緣由,世事風雲,心情跌宕,却并非本文可以涵蓋,而僅以本文爲起點。

    (本文曾得梁健康、丁延峰二先生指正,謹致謝忱。)


注釋:

[i]筆者所見論列較詳者有姚伯岳《黄丕烈評傳》第三章(南京大學出版社,1998年,53—59頁)、林申清《明清著名藏書家藏書印·黄丕烈》(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0年,149—152頁)、彭文静《黄丕烈藏書印考論》(《高校圖書館工作》2003年第1期)、姚伯岳《燕北書城困學集·黄丕烈的藏書印》(嶽麓書社,2010年,127—130頁)。

[ii](清)黄丕烈撰、屠友祥注:《蕘圃藏書題識》,上海遠東出版社,1999年。下文省稱《蕘識》,爲避繁瑣,多附注于正文中。

[iii](漢)蔡邕著、鄧安生校注:《蔡邕集編年校注》(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154頁。

[iv](清)江標撰,王大隆補,馮惠民點校:《黄丕烈年譜》,中華書局,1988年,1頁。下文省稱《黄譜》。

[v]《燕北書城困學集》,128頁。

[vi]此印見于明成化十七年(1481)孫仁西蜀重刊孫凱之鈔補本《孫尚書內簡尺牘編注》(臺14616)。

[vii]此印見于士禮居抄本《滄海遺珠集》(臺14296)。

[viii]此印見于明刻本《河岳英靈集》(國7765)。

[ix]承蒙蘇州圖書館古籍部孫中旺先生指教,謹致謝忱。

[x](清)王先謙:《詩三家義集疏》,中華書局,1987年,915頁。

[xi](漢)班固撰,(唐)顔師古注:《漢書》,中華書局,1962年,3458頁。

[xii]林申清:《中國藏書家印鑒》,上海書店出版社,1997年,141頁。

[xiii]校宋本《國語》黄跋署“庚戌(今按爲乾隆五十五年)臘月望前,蕘翁丕烈又書”(《蕘識》第100頁),原書(國903)實作“庚戌臘月望前,蕘圃烈又書”。又校明藍印銅活字本《墨子》黄跋署“嘉慶丙辰春三月七□,從友人齋頭賞牡丹歸,燒燭書此。蕘翁”(《蕘識》第328頁),原書(國4920)實作“嘉慶丙寅春三月七日”云云。

[xiv](宋)朱熹:《四書章句集注·論語集注》,中華書局,1983年,142—143頁。

[xv](清)顧千里:《顧千里集》,中華書局,2007年,1頁。

[xvi](清)錢曾撰;瞿鳳起編:《虞山錢遵王藏書目録彙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312頁。

[xvii][日]静嘉堂文庫:《静嘉堂文庫宋元板圖録·解題篇》,汲古書院,1992年,27頁。

[xviii](清)彭定求等:《全唐詩》卷四百三十二,中華書局,1960年,4775頁。下引皆據此本。

[xix]《全唐詩》卷四百一,4485頁。

[xx](清)周錫瓚:《小通津山房詩稿·文稿》一卷,清周世敬抄本(浙圖5170)。

[xxi]王國維:《傳書堂藏書志》,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194頁。

[xxii]楊伯峻:《孟子譯注》,中華書局,1962年,302頁。

[xxiii]湖南圖書館編:《湖南近現代藏書家題跋選》第二册,嶽麓書社,2011年,133頁。

[xxiv]姚伯岳:《黄丕烈生前居所及廬墓家系略考》,《文津學志》第6輯,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3年。

[xxv]楊伯峻:《列子集釋》,中華書局,1979年,151—152頁。

[xxvi](清)郭慶藩:《莊子集釋》,中華書局,1961年,104頁。

[xxvii]《莊子集釋》,251—254頁。

[xxviii](清)尤興詩等:《問梅詩社詩抄》四卷,清刻本(南圖GJ/92387)。此書得南京圖書館古籍部陳立主任助力,謹致謝忱。

[xxix](漢)司馬遷:《史記》,中華書局,1959年,3227頁。

[xxx]顧洪、張順華:《顧頡剛文庫古籍書目》第二卷,中華書局,2011年,861頁。

[xxxi]余嘉錫:《世説新語箋疏》,中華書局,1983年,4頁。

[xxxii]此印所見僅鈐于清抄本《荀子》(國8135)。

[xxxiii]《辭海·文化、體育分册》“士禮居”條,上海辭書出版社,1981年,13頁。其餘諸論著皆持此説。

[xxxiv]跋文全文爲:“此書爲虞山陳見復先生所藏古刻善本,一時亦求之不得者。陳煌圖先生精于篆隸,足徵于金石究心深矣,勿泛視之。乾隆丙午七月,古吴平江黄氏士禮居收護。”

[xxxv]《莊子集釋》,548頁。

[xxxvi]逯欽立:《先秦漢魏南北朝詩》,中華書局,1983年,953頁。

[xxxvii](清)朱駿聲:《説文通訓定聲》,武漢市古籍書店影印,1983年,766頁。

[xxxviii](清)毛扆:《汲古閣珍藏秘本書目》,清士禮居叢書本。

[xxxix]焦從海有《陶陶室藏宋板陶集聚散流傳考》(《文獻》1985年第3期)一文,可參考。

[xl](清)王先謙:《詩三家義集疏》,中華書局,1987年,320頁。

[xli](清)王芑孫:《淵雅堂全集·惕甫未定稿》卷七,清嘉慶刻本。

[xlii](清)李福:《花嶼讀書堂詩抄》卷四,道光二十六年(1846)寫刻本。

[xliii]本文所據書影及描述出于沈津先生《傅斯年圖書館的鎮庫之寶〈群玉集〉〈碧雲集〉》(《收藏家》2008年08期)

[xliv]章太炎著,沈延國、湯志鈞點校:《章太炎全集·膏蘭室札記》,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年,105頁。

[xlv](宋)范曄撰,(唐)李賢等注:《後漢書》,中華書局,1965年,2613—2614頁。

[xlvi]《傳書堂藏書志》,1039頁。

[xlvii]袁行霈:《陶淵明詩箋注》,中華書局,2003年,393頁。

[xlviii]《陶淵明詩箋注》,98頁。

[xlix]《傳書堂藏書志》,1039頁。

[l]關于該社,可參眭駿《問梅詩社述略》,《復旦學報》2000年第1期。

[li][日]河田羆:《静嘉堂秘笈志》卷三五,《日本藏漢籍善本書志書目集成》第七册,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3年,503頁。

[lii]此原見諸《緣督廬日記鈔》卷五。(清)黄丕烈撰,余鳴鴻、占旭東點校:《黄丕烈藏書題跋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842頁。

[liii]吴嘉淦(1790—1865),字清如.室名退齋、澄之、新有軒、儀宋堂。江蘇吴縣(今屬蘇州)人。道光八年(1828)舉人,道光十八年進士。有《儀宋堂詩文集》。

[liv]朱綬(1789—1840),字仲環,一字環之。晚年復更字仲潔。號酉生,江蘇元和(今屬蘇州)人。道光十一年(1831)舉人。《清史列傳》有傳。工詩詞,與戈載、王嘉祿(黄丕烈婿)、吴嘉淦、沈傳桂、沈彦曾、陳彬華等人合稱“吴中七子”,著有《知止堂文集》等。

 

注:本文发表于《文津学志》第十一辑(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8年8月),引用请以该刊为准。感谢刘鹏老师授权发布。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談善本書中的日記
《江苏文库·文献编》2022年出版书目
续修《四库全书》子部目录
項旋丨“武英殿聚珍版書”收書數量及相關問題考辯
南宋嘉泰年间宣城刻《三谢诗》
沧州志书2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