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汝平
钱汝平（1975—），男，浙江嵊州人，文学博士。绍兴文理学院越文化研究院副研究员。研究方向：越地文献。
赵汝钠是宋代词人，字真卿，号月洲，他是赵宋王室成员，商王元份七世孙。元至元十五年（1278），杨琏真伽掘发宋六陵，赵汝钠与周密、王沂孙、张炎等十四人结词社，分题赋词以抒愤。赵汝钠有《水龙吟·浮翠山房拟赋白莲》一首，被收入《乐府补题》。该词寄托遥深，家国之感、身世之悲溢于言外，因而赵汝钠以遗民词人的代表而被永远载入词史。但是由于书缺有间，除上述信息外，学界对他的生平事迹可谓一无所知。最近，笔者从专门收藏墓志和古甓的会稽金石博物馆获得一份赵汝钠为其亲兄赵汝（王+篆）所撰墓志的拓片。该墓志提及了赵汝钠的家世生平，是考察赵汝钠其人其事不可多得的第一手材料。该志高68cm，宽49cm，总21行，满行32字，共554字。今将该志录文标点，再略作阐述。
景定庚申六月庚戌，太子右监门率府率、主管佑神观赵君伯玉卒于在所。其孤崇柟奉柩归越，卜次年辛酉三月壬午葬于会稽县五云东管乡石羊山之原。君，余兄也，讳汝（王+篆），伯玉其字也。曾祖故保信军节度使、通义侯讳士（耒+曷），祖故武节大夫、浙东路钤讳不愈，父故武经大夫、浙西路分讳善沱，母陶氏，封恭人。囗君宽厚乐易，匪激匪随，事亲孝，抚弟友。幼遵过庭之训，有志功名，昼牕夜檠，相勉以学。自先子没，君与汝钠侍母而居，和气翕洽，曾无间言。家素单弱，率以约俭，待人接物，鲜有不备。处亲朋，笃信谊，为人谋，未尝不忠，乡里皆推为长者。嘉熙己亥，囗禋祀恩，以先子泽补承信郎，历仕庆元奉化榷酤、绍兴府岳祠、苕川匠院，阶至保义郎。淳佑己酉，锁应中监举。宝佑丁巳，皇上以君濮邸近属，特旨换南班，授太子右内率府副率、奉佑神祠。越再岁，循正率，咸谓积厚施洪，亨途自此升矣。何人生难料，遽得疾不起，享年五十一。娶余氏，前君六年卒，停榇未厝，兹并举而祔之。子一人，崇柟，将授先子遗泽，幼未克振，怙恃俱失，见者悯焉。呜呼！君有母不得终其养，有子不得遂其教，责在汝钠，固不容辞。所可痛者，天不假以年，辜君仰事俯育之志耳。汝钠隶宗庠，将叨仕，君喜曰：“吾母尚康强，兄弟窃寸禄，亦可少慰矣。”今汝钠得阙归，拜母堂下，而君不及见。悲夫！孤寒力薄，不敢乞笔于当代鸿硕，姑摭大概，以忍铭吾兄也。铭曰：
善者必福，仁者必寿，事有不然，失亦谁咎。
石羊之原，卜此佳阜，君其藏焉，以昌厥后。
张志和刊（图一）
从这方墓志可以看出，赵汝钠曾祖是赵士（耒+曷），据《宋史》卷二百三十《表》第二十一《宗室世系》十六，（耒+曷）作䅥，云：“赠眉州防御使、通义侯。”而墓志则称是保信军节度使、通义侯，基本相合。防御使低于节度使，盖保信军节度使是后来加赠者。《宋会要辑稿·帝系三》（稿本）“宗室追赠”下有赵士（耒+曷）绍兴三十二年（1262）二月获赠眉州防御使、通义侯的记载，亦作（耒+曷），因此当以墓志及《宋会要辑稿》作（耒+曷）为是。赵汝钠祖父是赵不愈，墓志记载的头衔是武节大夫、浙东路钤，而《宋史》记载的则是武节郎，盖赵不愈后来积阶至武节大夫。赵汝钠父亲是赵善沱，墓志记载的头衔是武经大夫、浙西路分，而《宋史》则不记官衔。赵善沱有三子，除墓志中出现的赵汝（王+篆）、赵汝钠外，尚有幼子赵汝鑗。赵汝（王+篆）下还记有一子赵崇柟，与墓志所云相合。因此，《宋史》所记赵汝钠家世基本可靠。
这方墓志提供了赵汝钠居住地的信息。赵汝钠一族定居于绍兴，因此赵汝（王+篆）死后归葬于越。有学者曾推测赵汝钠可能为流寓杭、越者[2]，其实不确。南渡后，赵汝钠祖上应该早就定居于越，因此赵汝钠和唐珏、王沂孙、王易简等人一样，皆是越产，并非流寓，准确地说，应是活动于杭、越一带者。这方墓志还提及了一些赵汝钠的事迹，景定元年（庚申，1260）六月赵汝（王+篆）去世时，赵汝钠的头衔是迪功郎、新差充江阴军司户参军，可见其时刚被任命为江阴军司户参军。在此之前，则长期在赵宋王室的宗学学习，墓志云：“汝钠隶宗庠，将叨仕，君喜曰：‘吾母尚康强，兄弟窃寸禄，亦可少慰矣。’”可以作证。赵汝钠的年龄亦可推测。肖鹏先生曾推测赵汝钠的年龄比唐珏要小，唐珏生于淳祐七年（1247）。[3]但据墓志，这是不可能的。赵汝（王+篆）卒于景定元年（庚申，1260），享年五十一，则其生年为嘉定三年（庚午，1210）。赵汝钠和赵汝（王+篆）的年龄差距不会太大，因为墓志云“自先子没，君与汝钠侍母而居，和气翕洽，曾无间言”，两兄弟能侍母同居，不可能相差近四十岁。事实上，赵汝钠也不可能十来岁就出任江阴军司户参军。因此，肖鹏先生的说法是不能成立的。可以这么说，在与周密、王沂孙、张炎等人结社吟唱时，赵汝钠应该早已是六十岁以上的耆宿了。
另外，墓志书写并篆盖者陶梦桂[4]，据宝庆《会稽续志》卷六《进士》，是绍定五年（1232）徐元杰榜进士，注云：“廷俊孙。”而同书同卷淳熙十一年（1184）卫泾榜进士有陶廷俊。万历《绍兴府志》卷三十三《选举四》则径称陶梦桂为山阴人。同馆又收藏了一方南宋太府卿胡太初为其亡妻陶氏撰写的墓志，胡妻陶氏的祖父就是陶廷俊，父亲是陶用亨，胡妻陶氏与陶梦桂是亲兄妹[5]，该志说陶氏世居越中。赵汝钠母陶氏或许就是陶梦桂家中人。
注释：
[1]志盖已失。
[2]陈邦炎《临浦楼论诗词存稿》，第192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
[3]肖鹏《宋词通史》，第992页，凤凰出版社2013年版。
[4]南宋还有一陶梦桂，是嘉定十三年（1220）进士，江西进贤人，字德芳，晩号平塘老人，有《平塘陶先生诗》三卷传世。
[5]陶用亨至少有一子陶云翔可考。见拙作《新见南宋太府卿胡太初夫妇墓志考释》，《台州学院学报》2018年第2期。
注：本文发表于《中国典籍与文化》2019年第3期，此据作者原稿，引用请以该刊为准。感谢钱汝平老师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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