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黑暗的虚构（组诗）||麦莎

@对黑暗的虚构

麦莎

这一天早晨，下井的时候

井上飘起了鹅毛大雪

我停下来，开始在雪上虚构一只乌鸦

乌鸦的身上落上了一层雪，又被它抖落掉

而此刻，俯身于掌子面

我兴奋，在煤墙上写下一个字：雪

看，八百米深处给我铺开的一张黑纸笺

矿井关停

不采煤了

井下的矿工兄弟都上井了

一座矿井就像一位退休的老矿工

八百米深的矿井下

空了

让我想起一个抗战时期的防空洞

这一个矿，叫冯营矿

被水泥浇筑封井

我知道

它的下面

还存流着一滴血

一滴汗水

是矿工兄弟劳动时

遗留下来的

我试想——

多少年后

它们会成为弱小的一粒琥珀

我在一座矿井下找一只萤火虫

它从远古的森林里飞来

它不会迷失方向

它知道

黑夜

在这儿浓缩

像一个怀抱

我这一个矿工之于一座矿井

小成一只蚂蚁

一滴汗水

滴下

我视它为桂冠

每天，挖掘煤

是在掏空煤

我这一个矿工

曾想过

在矿井下

一锹

挖出一朵怒放的野花

或者是一只休眠的青蛙

煤是黑的

下了井

矿工也黑了

矿工推出来的一矿车煤

也是黑的

我怎么觉得

下井

就是在搬运一矿车一矿车的黑暗

下井后

才知道黑暗集中在哪里

只是这里的黑暗

是固体的

是能燃烧的火石

它们被囚禁

矿工们下到八百米深处

砸开了它们身上被缚住的锁链

于是，我看到了

这煤儿开始在流煤槽上哗啦啦欢唱自由之歌

瓦斯

它是一只有气味的虎

几个矿工

在井下的工作面

拿着瓦斯监测仪

在测量哪里有虎出没

就不敢虎口夺食

罐笼之于矿井

就是鸟巢

飞出去

飞进来的

都是我挖煤的矿工兄弟

我第一下井

看见煤

我摸了又摸

亲切的

像抚摸一棵苍天大树

井关停了

一个老矿工来到井口

他感到他的心口堵得慌

他就跪下

他总觉得

还有些矿工兄弟

在下面没上来

他喊：喂，兄弟，上井！

后羿射日

九轮太阳不再做恶人间

矿工兄弟下井

把煤一吨吨挖掘

这些煤

是可以再利用的太阳石

是太阳的碎片

我找一块放手掌上

试想着把它孵化成一只乌鸦

燃烧的时候

那煤，像一个人在掏空自己

又像两个恋人在簇拥吻别

肯定一点说

这是黑暗在一层一层脱壳

变成柔软的部分

最终火焰是一个胜利者

黑暗束手就擒

每次上井

我都被煤涂了黑色

那些煤很热情

替我化妆

不然，没有一个矿工的模样

每天，矿工挖掘着黑色的乌金

让黑暗出逃

逃出来的一块煤

又让火焰出逃

火焰出逃后

一块煤

金蝉脱壳

像是在玩一个黑暗的魔术！

简介：

麦萨，河南作协会员，主要从事诗歌、散文、寓言等题材创作。作品见《诗刊》《阳光》《星星诗刊》《敦煌诗刊》《中国诗歌》《草原》《上海诗人》《葡萄园诗刊》《散文选刊》《青年文摘》等刊物，获诗刊神农山杯诗歌奖，全国黄河口杯诗歌奖，河南省五四文艺奖，及首届绿风诗歌奖等，另有作品入选《2016中国诗歌年选》《2016年中国微信诗歌年鉴》、《21世纪世界华人诗歌精选》和《诗遇三沙》等作品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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