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献|露天电影

露天电影（散文）

文/李国献

 

万物皆有“时区”，正如人类，有长寿星，也有短命郎。石磨、木犁拖累了毛驴、耕牛两千多年。露天电影与之相比只能算是昙花一现。然而，它像英年早逝的王勃一样，在影像界也留下了“滕王阁序”。

上世纪七十年代，电影的芳香才从城市慢悠悠地飘到农村，可一到农村味道就变了。城市有一个固定场所叫电影院，红男绿女凭一张小纸票，不论白天或晚上都可以对号入座，舒舒服服、甜甜蜜蜜地消磨一段时光。而农村就不一样了，打麦场上，村头空地都可以放电影。但只能把夜幕作影院，与星月一起享受，太阳沾不到一点光。人民公社的放映队应邀到一地演出，早早就把两根木杆子竖起来，或者选两棵间距合适的大树，扯上一块白布，空场上摆一张三斗桌，桌腿上绑一根小竹竿儿，竹竿儿上挂一个爱迪生发明的灯泡，单等太阳拉下夜幕，人们便可享受一顿文化大餐。那时候农村没有电，汽油发电机是放电影的必备神器，只要听到“突突突”的响声电影就快开始了。

那时候，村镇或厂区放电影，不亚于捉到一个红毛野人，消息像蒲公英的种子风传十几公里。吃罢晚饭，星星眨着眼睛，月亮洒下淡淡的光。乡间小路上三五成群的乡民，扶老携幼，谈笑风生，赶庙会似的涌向电影场。近的搬把凳子，远的就地找颗石头，偌大的空场被观众挤得水泄不通。前边的人席地而坐，后边的人相拥而立，外围的人站在凳子上，脖子伸的老长。那些矮个子小朋友扯圈转也看不到荧幕，索性爬到墙头上或树杈上，要不然就蹲在背面看个“翻版”。这样的露天电影场夏天不避暑，像猪八戒进了妖怪的蒸笼；冬天不挡寒，像孙悟空被魔法冻成了冰块。但也不减观众的热情，荧幕的魅力使人们早把炎热或寒冷扔到九霄云外了。倘若偶尔遇到天公不作美，下起猛雨，个个都成了落汤鸡，电影自然中断了。

当初，人们掂着双腿跑十几公里看到的露天电影也只是小荧幕黑白片儿，《地雷战》、《地道战》、《黑山阻击战》这些“滕王阁序”都是从两根杆子扯的那片白布上走进人们记忆的。稍后，有了宽荧幕彩色电影，那可是开天辟地的新鲜事，不亚于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每当新片问世，电影拷贝少，供不应求，放映人就发明了“跑片”。就是同一部影片打一个时间差在两个不同地点同时放映。一个地方先放第一片，一个地方加演一个小节目稳着观众，叫“等片”。直到工作人员把另一地方演完的片子送过来，电影才能正式放映。如此循环，两地观众都能看到同一个拷贝放出的电影。当然必须是在片子嵌接顺畅的情况下才能实现。如果遇到放映环节或跑片环节出了问题，片子连接不上，又该等片了。这时候心理一急才知道夏天是在蒸笼里，冬天是在冰窟中。尤其是在故事情节推向高潮时，出现这种状况，大为扫兴。

花开花落，新世纪的钟声响过之后，科技生产力迎来了春天，电子技术像插上双翅的小鸟漫天飞翔，无孔不入。先前凭票购买的电视机掉了身价，成了嫁不出去的姑娘，如果愿意下嫁农村政府还陪嫁补贴。富裕起来的农民家里的电视机从小屏幕黑白机换成了大屏幕彩色机。这种电视机在柜子上屁股还没有暖热，又从闭路“大脑勺”换成了网络“平面孔”。投影机也屈尊走进了寻常百姓家。人们足不出户便可坐在冬暖夏凉的客厅里，不挤不抗，不吵不闹，平心静气地看节目。家庭片儿，爱情片儿，战争片儿应有尽有。想看怀旧片儿，有免费专区；想看新上市的电影，有会员专区。谁还掂着双腿跑十几公里受热挨冻看露天电影？电影成了失宠的“妃子”，露天电影被打入了“冷宫”。

这不正如铁牛代替木犁一样是一种文明进步吗？

李国献，中共党员，河南省舞钢市人，中国农业银行舞钢市支行退休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