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蜂人
岭南的槐花开了,让我想起北方故乡的槐树林,北方的槐花要到三月底,或许还要再晚些才盛开,那时候可能桃花已经开过的,只有梨花和梧桐它们会一起,其实这样没有什么不好,都扎在一起盛开,反而会迷乱人的眼睛。
有一年和父亲闲坐聊天,父亲说你认识谁谁谁不?我说不认识,父亲说他说他认识你,在乡下四处说我和谁谁谁认识,他前几天一下子买了我五十斤蜂蜜。父亲一说,我反而是想起来了,老家附近村子的,我和他弟弟是同学,一天在公司院子里遇见闲扯,这之后他在我工作的附近的公司里卖了好多蜜,只说我和谁谁谁认识,不信你问他,我是养蜂人。
他其实是不养蜂的,尽管他的卖蜂蜜的塑料桶有死去的蜜蜂,但他确确实实不曾养过蜂,在我们乡下,十里八村都知道。父亲对我说,这家伙黑着呐,几块钱一斤的白糖被他熬出来硬是卖几十块。我虽然以前不知道这个卖蜂人是他,但我却知道我们村子的附近没有养蜂人。
养蜂人要到四月初才会来我们村,用一个卡车拉来蜂箱和家当,他们每年的那个时候都会来,很沉默的两口子,不太爱说话,也许是害怕方言上闹笑话(他们应该曾经经历过),也许这样一个工作造就了他们的天性使然吧。他们在我们村子的西北角高坡的林子里安家,蜂箱呈凹字形摆放,应该是方便割蜂,一个很简易的帐篷里有他们全部的家当,两口锅,两三只碗,一个煤气灶,一个不大的桌子,吃饭兼切菜,三个横棍,上面铺上木板即是床,一个打水的塑料桶,两个摞在一起的盆子。帐篷就扎在凹字口处,一是可以近距离的看守蜂箱,但更多的怕是要壮胆。这两年,养蜂人养了一只小土狗,但小土狗看上去反倒有些个怕人,看到有人走近,马上夹着尾巴龟缩,小孩子也不怕,离很远用土坷垃丢小狗,这只可怜的小家伙多半时间里躲在帐篷的一个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小孩子也只是远远的逗弄这只可怜的小狗,不敢离太近,对于蜜蜂,小孩子会有天生的畏惧。
后来我和他们两口子闲聊,知道它们是陕南人,养蜂已经三十年,妇人其实很好聊,天南地北的风土人情多半可以海阔天空的随口拈来,看得出读过书,知书达礼,只是平日里随了不太爱说话的丈夫,变得有些沉默。
我问妇人怎么一直是你们两口子,孩子呐?妇人说孩子们在家乡,都有正经的工作,养蜂这一行太辛苦,我们遭这份罪也就算了,那还敢让他们再来受这份罪。说起他们的孩子,妇人神情里有些流彩,骄傲里戴着些矜持,仿佛就是要告诉一个陌生人,他们的孩子比他们有出息,生活的比他们好。
我问他们什么蜜最好,男人说,要说蜂蜜,当然是桂花蜜,但这些年使用农药比较厉害,算来槐花蜜应该算是最纯粹的,真正的无公害食品,说着还拿出一瓶已经封好口的罐头瓶子递到我手里,说是送个我,不收钱,我有些受之有愧,连忙道谢。
隔天, 我提了两瓶曲酒,一包猪头肉,算是对他们慷慨馈赠的答谢。
男人有着陕西人的直爽,喝酒很凶,我不敢和他对饮,妇人看出我的尴尬,说你自己慢慢喝,他就那脾性,喝酒像喝水。这让我吓了一跳,男人冲我摆手不好意思的笑,说让你见笑了,几十年喝快酒习惯了,一下子没管住嘴。
后来喝酒就慢下来,猪头肉是我到集上卖卤货的大锅里现捞的,几十年的老摊,味道很好,两口子吃的津津有味,男人还不时的吧嗒着嘴称赞,说好吃,隔几天让女人也去买一些回来解馋。女人说,没出息,客人还没走呐,男人不好意思的笑,说就你个女人家话多。我看得出他们之间的甜蜜,只有几十年之间的相濡以沫才会来的这样自然。我有些羡慕起他们,举起碗很郑重的敬了他们。我说真好!
四月过后,槐花就会落了,梨花也会落,所有的树木开始郁郁葱葱的长出枝叶,春天的这场盛宴或许在一场雨后就会拉下帷幕。养蜂人是在一个早上走的,我刚刚赶集回来,只是远远的看到一辆货车驰里,天气已经很温暖,车驰过,有一点点的扬沙。
归家里,妻子说,他们两口子给你留了两罐蜜,说是让你经常喝,他们来年还看你!
刘勃,男,1973年7月1日生,自号:拙言,河南商丘人,刘口中学毕业,后入伍服兵役,现已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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