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老家村前马路边有棵黑槐树，是棵年份很长的老槐树，这棵老槐树到底有多老，村内年龄最高的老人也说不清楚，树身要三个男壮劳力合抱才能合围。记得我小时候，父亲曾告诉过我，他小的时候就在这棵大树下玩耍度过那个饥饿的童年，每年春天来临，黑槐树上的槐花开的很多，乡亲们拿它填饱肚皮，度过那温饱不济的岁月，功不可没。
这棵黑槐树是村里最为高大的一棵槐树。它的树冠高大茂密，站在树身下，往上看不到天空，太阳光照射不到下方的地面，主干粗大，四周斜横的树杈纵横交错，远远望去，黑槐树就像一座小山。每每到了炎热的夏季，树下绿阴蔽日，凉意习习，乘凉的乡亲们成群结队聚集在树荫下乘凉唠嗑到深夜。黑槐树虽然经历了长久的岁月，但枝干依然年年绿叶繁茂，从树外边飞来的家雀、花喜鹊等各种鸟儿，在它枝头鸣叫嬉闹。有时候，淘气的小孩子在大树下张开大嘴，大吼一声，受到惊吓的鸟儿“轰”的一声同时飞出黑槐树，叽叽喳喳飞向四面八方，霎时好看。到了鸟儿孵化的时日，常有鸟蛋或者乳毛未褪的黄嘴小鸟儿从树上跌落下来。一年四季，树上鸟鸣不断，充满生机活力。
记得，自从那一年，村里的老光棍瘸腿神汉王半仙说，树上有神灵，观音菩萨娘娘这位大仙就住在老槐树上，她保佑着全村男女老幼平安，免受天灾病祸困扰，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只要来年春天老槐树新枝叶繁茂，就准是个好兆头。从此，全村的大人和小孩就没有人敢去攀爬这棵老槐树，更没有人敢在它树身上乱刻乱画了，怕招惹晦气，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敬而远之。我儿时，母亲是不会让我一个人在傍晚时，去黑槐树下玩耍的。就这样，一年又一年，黑槐树每年都长得郁郁葱葱、枝繁叶茂。几年后，王半仙病死后，人们渐渐忘却了他当初所说的黑槐树上有神灵大仙之说，黑槐树下渐渐又人来人往，热闹起来。每天到了吃饭时段，村内半条巷的男人们会端着饭碗在这儿吃饭闲聊、七嘴八舌煞是热闹，乡亲们在谈笑声中歇息疲劳的身躯度过一天时光，槐树下又恢复了村里最热闹的场地。
后来，长大的我出外求学、再后来为生计四处奔波，很少再回到村里。多年后，我返乡探望年迈的父母，忽的看到村边的这棵黑槐树变得枝干稀疏，灰黄的叶子也毫无生机。问其原因，老母亲告诉我说，自从村东建起了一家村办小造纸厂，全村人一天到晚都能闻到刺鼻腥臭味，从造纸厂流出的污水经老槐树身下的小水沟流向村外的河流，没几年，老槐树枝干也就变得光秃秃的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又过了几年，再次回到家乡，发现老槐树枯死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树杈上，看不到一只鸟在上边飞落，只能隐约看到几个昔日的鸟巢松懈裸露着在上面。树下边寂静凄凉，再也没有乡亲在那儿吃饭、闲聊。到了夏日里，树下也是热浪滚滚，早已没有昔日的清凉世界。到了冬天里，一遇西北大风天气，全村人老远都能听见老槐树仿佛“呜呜呜”的哭泣声。
几日前，我时隔几年又一次回到了家乡看望父母，村里又发生的变化了让我激动不已。村容村貌变的整洁了，村前的枯死的黑槐树已经不复存在，在原地旁重新修建了一条贯穿全村的水泥马路，两旁栽植了成排的黑槐树苗，正长得郁郁葱葱，在那片原老槐树空地上还配置有许多健身器材，一些年长乡亲在那里休闲锻炼身体。父亲高兴的告诉我，村里的小造纸厂，已经被当地政府关停两年了，彻底解决了污染源，并进行了环境改造治理。现在村里的乡亲都认视到环境保护的重要性，村委会正带领乡亲们为落实党和政府提出的建设美丽乡村这项工作，号召大家保护环境，走可持续发展的农业路子，大家伙干劲十足。放眼望去，村前的那些黑槐树在我的眼前，忽然变成了一株株参天大树，从模糊变得越来越清晰。
紫藤花开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柳絮轻舞，春风习习，田野里各种花儿竞相盛开之际，办公室窗外庭院里那棵紫藤也不甘寂寞，紫藤花早已挤满枝头。大串大串的紫藤花像紫色的蝴蝶，在随风飞舞，那淡淡的紫，浅浅的蓝，散发出阵阵诱人的清香，香味儿溢满整个庭院，泌人心脾，让人心醉。在我乡下老家庭院里也有一棵紫藤，每年到了紫藤花开的这个时节，乡下的母亲总会用紫藤花做出多种农家风味的美食佳肴来，供家人打打牙祭，尝尝鲜。趴在窗台旁，望着庭院里娇艳的紫藤花瓣，闻着淡淡的花香，我的思绪早已飞到了乡下老家、飞到了母亲身边、飞到了那快乐的童年时代。
老家庭院墙角边的那棵紫藤树，每年春天都长得枝繁叶茂，紫藤花开满每个枝条，像编织个硕大的花篮，香气弥漫整个庭院。我儿时常常和小伙伴们在紫藤树下，在藤蔓上像猴子一样荡秋千，玩耍嬉闹，度过了快乐的童年。记得，我儿时，母亲曾告诉我，这棵紫藤树是当年爷爷在那个兵荒马乱，饥寒交迫的岁月里，他老人家亲手栽植的，为的是每年春天紫藤花开的时节，一家人可以用这紫藤树上的紫藤花填饱几顿肚子，少些饥饿。它躯干藤遒劲有力，缠绕在低矮院墙上，就像一条条棕色的龙奋力地爬上墙顶，欲飞跃天空。我每年无不被这架紫藤花儿盛开时美丽的花海所折服了、所着迷。一根根藤条紧紧缠绕在低矮的院墙上，灰褐色的枝蔓顺势向上蜿蜒，一直延伸至密密紫藤花海，密密的紫藤的花朵如瀑布一路倾泻而下，仿佛没有尽头，串串硕大的紫藤花穗挤满枝头，沉甸甸地压弯每个枝条。折下一枝花穗，闻一闻那紫藤花瓣，清香甘甜之味，霎那间让人有眩晕之感，实在美哉。
父亲每年秋后，在紫藤叶落后，总要将庭院里这棵紫藤枝条修剪一番，好让它来年更茁壮，繁花依旧。在那个生活还不富足的年月，春天的紫藤花做出的美味菜肴，可以让全家人尝尝鲜、解解馋。每年紫藤花开之际，母亲总会招呼我到紫藤树下，让我摘紫藤花好做那可口的菜肴。于是，我脱掉鞋子，跺跺脚板，朝手中吐口吐沫，双手搓上几下，来个摘前热身。我嘴里咬条细麻绳，双手拉扯着藤蔓蹬着凸凹不平土墙面爬上院墙，小心翼翼骑坐在墙头，这时，母亲在绳子下端栓上一个竹篮子，我顺势用绳子将竹篮提上来，栓在紫藤树干上，便可用手摘下串串紫藤花穗，放入竹篮。这时候，是我十分高兴的时候，望着眼前的花海，闻着花粉的甜香，我不由的哼上连自己都不知道曲调的、胡编乱造的、阴阳怪气的小曲，兴奋之情无法言表。有时，还会摘朵花穗，填入口中咀嚼，甜丝丝的味道瞬间溢满舌尖。等竹篮的花朵摘满后，我会扭着屁股，朝母亲扮着鬼脸搞怪，常常让母亲大笑不已。母亲把一竹篮紫藤花，在清水里洗净晾干，拌上棒子面、盐巴、味精放到地锅里蒸，有时还会放些肥嫩肉丁会更香、更可口。还可以油煎成紫藤花面饼，或者烧成花粥，都十分别有风味。母亲总会用紫藤花换着花样给全家人做出不同风味的菜肴，饱全家人的口福。每次，母亲在厨房忙碌饭菜时，我总爱帮着烧柴火，只希望能早日吃到嘴。还未出锅，闻着扑鼻的紫藤花香味，我已急不可耐，母亲也会爱怜的给我第一个盛上一大碗，当我狼吞虎咽大口吃起来，狼狈的样子，常常让母亲笑出眼泪来，至今，母亲每每说起来，还会笑出眼泪，我会捂住嘴怕笑出来。渐渐长大的我，为了读书离开了乡下的家，离开了那棵紫藤树，如今，在城里生活多年，很少春天时回乡下老家，已经十多年没有在春天，吃到母亲用新鲜紫藤花做的美食来，心中倍感遗憾。每到春天，在城里菜市上偶尔见到紫藤花卖，我不问价格贵的有多么出奇，总要买些回来，亲自下厨，或蒸或煎或烧粥，可无论如何，也吃不出儿时母亲做出的那地道的家乡味来，多少让我有些沮丧。老家庭院里的那棵紫藤树每年繁花依旧，母亲总会把一部分紫藤花洗净，再放到簸箕里在眼光下晒干，储存起来，等到春节我们全家团圆时品尝，以怀念那过去的岁月。
紫藤不奢望生长在园林富贵出，它默默挺拔在贫瘠的土地上，花朵不与牡丹、玫瑰争宠；不与桃花、杏花争艳。它优雅恬静，从容内敛；它秀而不骄，美而不妩，只默默散发出幽香，不招摇。每年秋后，枝干依然枯老，春来孕育出蓬勃的满树花香。我不久前，从某处看到一则紫藤有关的凄美传说。古时候，有一对相爱的男女，因家庭阻挠而双双跳崖殉情。后来，在崖上长出一棵树，树身缠绕着一株藤蔓，开着紫色的花朵，这就是紫藤花。当地人们把花看作女子的化身，树看作男子化身， 喻为二者相依而生，不可独活。多么感人的爱情故事啊，和古代梁祝化蝶的故事如出一辙，无论是否有此传说，但无论怎样，它赞美的紫藤花代表的是清雅淡定，让人凡俗杂念一一褪去，只觉岁月悠悠，无不静好啊！真是人之高境界啊！写到此，笔者难耐心中激动之情，不由得朗诵起大诗人李白抒写紫藤的清香迤逦诗句：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流美人。又是紫藤花开时，我心中百味杂陈，眼前朦胧间，仿佛看到乡下年迈的母亲正在紫藤花盛开的树下，呼唤我的乳名，不觉间，泪水悄然滑落脸庞。
作者简介
李中军，中共党员，河南省虞城县人，生于1975年，河南省作协会员、虞城县作协理事，作者自1996年始发表乡土散文作品，至今已经在《中国电视报》《现代家庭报》《大河报》《河南日报》《河南法制报》《河南日报农村版》《河南公安报》《奔流》杂志《商丘日报》《京九晚报》等十多家国家、省市级报刊发表作品200余篇，多次获得国家以及省市举办征文奖项，作品被国内十多家官方网站转发，受得到广大读者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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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期：李中军作品(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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