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是识字班开课，我一赌气不参加，我真不愿意再见这帮人的嘴脸。我捻亮了煤油灯，捧部书籍看，此时窑洞门被撞开，女子风风火火跑进来，告诉我小学校乱成一锅粥了，几位女生镇不住，让我们男生赶快救驾。
我们来到了教室，里面叽叽喳喳一片，孩子们像麻雀一样雀跃，这哪里是上课，比集市上还热闹，参加扫盲班的大部分是妇女，陕北妇女很辛苦不但下地干活，还要回家作饭看娃，要操劳全家的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男人才是大爷，饭碗一推什么都不管，你们要去学习，把娃娃都带走。我望望拖家带囗的学员们，真是无可奈何。“大家安静点！”女子的嗓音已经喊哑了，书记婆姨气冲冲站了起来：“你这个碎女子咋呼啥！“书记婆姨是队里“二当家”，平时嚣张跋扈，我今天就拿你开刀，让“二当家”形象“香消玉殒”。我拍桌子瞪眼睛，呵斥她必须把娃娃送回家，要不我们不教课，问问她家“大当家”还想不想当书记，不贯彻公社文件，最后下场是什么？她被唬住了，唤过大女儿，把娃娃都带回去，教室安静多了。我开始讲课，我讲了没有文化的诸多不方便，没有文化就会落后挨打。此时馬家婆姨又嚷嚷，没有文化照样吃喝拉撒，一代代传下来了嘛，我很厌烦她，不读书不看报，低级下流亮自己“三八块”，还有脸面嗎？她也薦了。短短两个小时结束了，女子负责锁门，我们都知道她很辛苦，特地跑后山跟馬老师借来钥匙，又挨家挨戶请大家来学习。
女子又来到知青点，她讲了许多昨天晚上学到的字，我只看到她口形的变化，但不知道怎么回亊，声音一点儿也听不到。我只好走到菜地旁，见泉水流动还是听不到声音，这里野草丛中扑飞着蝴蝶，还有红蜻蜓闪过，不知什么时候女子也悄悄来了，她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我内心郁结，肝火旺盛，现在两只耳朵都听不到声音了。我还不到20岁，竟成为聋子！今后如何生活呢？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到心头颤栗。女子已经泪流滿面了，她哭泣着跑回家，问她的大，“小徐听不到声音，咋办呢？”她的大，走南闯北有经验，说小徐急火攻心，必须泻火。他提供一个偏方，要生喝拾个鸡蛋。女子翻出来拾个鸡蛋，又跑到知青点，当面磕开倒进大碗，示意我喝下去。我怀疑着望着女子，她扑闪着大眼睛，带着期望含有美好的愿望，鼓励我喝下去，我一仰脖咕噜灌下去。
晚上肚子里翻江倒海，我夜里上了十余次茅厕，泻得我浑身没劲，天亮了也没有精神出早工了，女子问同宿舍的小刘，小徐起床了吗？小刘回答现在睡得正香，鼾声如雷，夜里可把小徐折腾苦了。女子做完早工，又到知青点看我，今天轮小安做饭，他见我没有吃饭，端上来两块白薯，放在炕沿边。女子进来，我试着支支左耳，耷拉右耳，我全听到声音了！女子也高兴喊了起来，徐老师，你好了！她看看炕沿边的白薯，皱起了眉头，“小安做的什么饭呀，白薯没有蒸熟。你等等，我回家给你作点饭送来”。同学们都进山干活，空荡荡窑洞剩下我一个人，我又找出红楼梦这部书阅读。正看到贾宝玉初试云雨情这段，不禁自己心慌意乱，一颗心无端地乱跳起来。一队几名同学直接走后门当兵了，给我留下一套黃呢子军装，将校靴，我最高兴的是他们给我留下了一堆的书，其中就有当年的禁书红楼梦。同学由部队写来的信，“现在穿着两个兜的大兵服了，幸亏把书都给你留下了，带到部队非得砍了头”。我回复“你爸爸是军区司令，谁敢砍你的头，你早晚能穿上四个兜的干部服。”2009年我们在北京知青会馆见面了，他已经成为将军，还向我询问那批书的下落，我离开延安时，全部转给了村里的馬老师，馬老师嗜好視名著如命。
女子与她的妈妈都来了，我收敛了心思，这才从红楼梦情节转换到现实。娘俩用瓦罐给我端来了鸡汤，里面有青菜，面条，“趁热吃了吧。”阿姨慈爱地望着我说着，可怜的娃呀，离家这么远，病了父母都不知道。我没有说什么，阿姨却自己鸣咽起来。“得了，你尽添乱，不要让小徐心堵了。”女子嗔怨说着妈妈，望见我津津有味地吃着，女子的面颊浮现出两片朝霞。
女子夸我有文化，年轻后生能读这么厚厚的书，她们评论我们在识字班上的讲课，“你们有水平，许多东西我们都没有听过”。我告诉女子，好好识字，就能掌握知识，女子非常懂事的点着头。女子又问我，刚才看的什么书，能给她讲一段嗎？“没有什么”，主人公贾宝玉14岁做了成人的事，我慌乱中搪塞过去。
下山的路上，阿姨对女子说着，小徐有官相不是一般人，他们都是国家的人，早晚要离开我们村。女子的脸色渐渐地黯淡下来------（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徐永群，笔名宁津，老陕，京油子，北京老三届知青，曾在陕西插队，工作及生活近廿年。88年调回北京，开始第二次创业，由工人干起功成名就，成为集团公司老总。酷爱文学写作，文章多次见报，现移民澳大利亚，任悉尼北京会会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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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期：徐永群作品(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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