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剑明诗9首
——彭剑明
一次漂泊，就在这里扎根了
缝隙里的营养勉强延续生命
沃土不是天生就有，那是
时间漏下来的碎硝
在石头与石头之间堆积
正好把根捂住
对面也是布满皱纹的岩石
或许，那里阳光多一点
也可能颜色鲜艳一点
这就是此岸的最大希望
雨水逐渐稀少
在山的背面，冰雪如期而至
生命的大峡谷如何逾越
风的桥一直在飘摇
◎炼剑
听说龙泉剑是欧冶子炼成的
还有鱼肠剑，我都没有见过
还听说欧冶子隐居在冶父山
就去拜访他，学铸剑
寻遍百尺崖，伏虎洞，伏虎寺，实际禅寺
览尽兜率峰、响鼓岭的奇石异景
也没遇见欧冶子大师
是否神游到数千年前，拜访楚王去了
看看龙泉剑可曾锋利依旧
就把我的笔放进铸剑池，淬炼
不是想把笔炼出花朵
只想用这只笔能描绘出家乡的美景
好在千里之外想家的时候
翻出来看看
◎大寒紧挨着立春
叶子的历程
一条彩色的温度曲线
而飘落的飞翔
只是逗号，精彩还在后面
如果飞远一点
就能搭乘雪花，越过冬至
此刻，多飘一会儿吧
把能量攒的更多一些
再飞远一点，就更寒了
沉默都在此集结。而
终点站的寂寥
只是生命启程的背景
大寒紧挨着立春
枝头已经轻装上阵，出发吧
看人间忙碌的身影
春天就在隔壁
◎工地的陶罐
规划等了很久
图纸的蓝色淡了又淡
城中村的残砖黑瓦终于腾出空间
仿佛天空也宽敞起来
鼠辈趁着月色
逃离百年洞穴
挖掘机的长臂紧攥着带齿的解剖刀
划开数米深的口子
从千百年的深层披露了又一个村庄
那是一群被遗忘的坟地
记忆只剩下盖棺论定的木屑
陪葬的陶罐像历史的骨头
显露完整的原貌
陶罐逃出了黑暗的日子
捧在农民工的手里，焕发了容光
文物贩子凑了过来，以专家的口吻说
那些都是贫民使用的器皿
民窑烧制的劣质东西
无印无字，不值钱
◎感恩
小寒大寒没什么区别
也不会比低谷更低了
更低就是冻土以下
冻土下是门前那排树的根
那排树是父亲栽的
好多年了，树叶落一次
我回家一次。父亲说过
那树在南方是不落叶子的
我们家门前冷
春节那几天，我时常用酒麻醉
醉了就对着那排树念些感恩的文字
那排渐渐长大的树就颤抖着
落下仅存的几片叶子
寒潮在持续发力
土下的温度也越来越冷酷
现在，我能够做到的
只有把那排树移栽过去
让树的根拥抱父亲
◎回忆
从冬至那天，数
还没有数到九
思念就苍白了
再坚持从一九数到三九
时间的伤痕
就开始结痂
被冰封的还有煮酒的火
而火炉，也遍寻不见
那么
用我三十年前的一首诗
下着新酒，呷一口
越咂越有味
◎一首诗的孤独
葎草在门口张望
欲高过耸立的塑料排气管
感知不到熟人的信息
触须在风中徘徊，犹豫
这是一间改造过的文明
并把矛坑这个名字称为厕所
落叶都涌过来
将门堵住
本来，如厕与一首诗
是两件不相干的事
而诗人在远方
家乡的烟火沉寂已久
一首诗的孤独
犹似茅坑的空
不知能否等到诗人
远行归来
◎打坐
有些事，没有人能够替代我去做
比如梦想
有些路，怎么也绕不开
比如，与你擦肩而过
有句话，在心里说了千万遍
你还是没有听到
有些时候啊，无法静下来
是你把我的心当作木鱼在敲击
◎乌霞寺
乌霞寺甚小，小到
刚好做北宋陈翥的书舍
小到方丈只能主持自己
小到兵燹一过，寸瓦难留
乌霞洞一直都在，只要山
依然顶天立地
只要风声低下来
瓦砾就会重新站起来
一直站到今天，佛安静了
安静下来佛才知道，和平
才是最好的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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