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界集体被黑探源：正当管理缺位

                    ——《人民的名义》对公司治理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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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剧《人民的名义》的焦点无疑是反腐，但也有人对权钱交易的相关方——企业家的形象颇为感慨，认为被“被黑出天际”。整部剧中比较典型商界人物——蔡成功、高小琴、王大路、刘新建、赵瑞龙、杜伯仲——没有一个是正面的。无论这种解读是否属于对编创者原意的误读，有一点可以肯定，商界集体被黑事出有因，那就是正当管理的缺位，需要通过公司治理进行自我救赎。

                   商界集体被黑探源

电视剧《人民的名义》中所谓商界集体被黑，与“无商不奸”的传统没有太多的关系，属于当时经营环境留下的怪胎。这当然不是指公开倡导的环境，而是潜规则盛行的现实。这个“集体”也不是指商界的全部，而是指与体制勾兑的“塌方”域。马云所谓“我做老师时曾认为无商不奸，但现在为自己是商人而感到骄傲”，底气当为阿里的正当管理。如果说腐败是全社会的一个痛点，那么商界的症结则是正当管理缺位。

以改革的名义赋予寻租天然的正当性，混迹潜规则令人质疑。企业盈利是正当的，但是在对资源的利用上以寻租的方式翻云覆雨，至少涉嫌不正当。有人认为电视剧中的蔡成功“并非唯利是图的阴险小人，却也不是诚实守信之人”，这很难说他是一个中性人物，至少他在企业内部实施了不正当管理。在大风厂经营困难时，他擅自将股权质押给山水集团，试图借来5000万过桥资金帮助企业渡过困难时期。可是后来大风厂钱还不上了，按照约定山水集团获得大风厂股权。蔡成功的这种不正当管理表现为不当、不正两个方面：不当包括决策程序上不当；不正则表现为伪造授权。他当然可以把这叫做开拓进取，但是试图通过行贿获取获取资源，那自然就将自己置于持股员工的对立面。

正经做生意抵不住暴富神话的喧嚣，资本运作难保没有猫腻。无可否认，正经做生意的大有人在，但是他们往往默默无闻；那些跨越式发展的典型更容易被媒体关注。跨越式发展中无论是空手套白狼还是资本运作，往往与银行融资有关。在众多中小企业融资难的另一面，是金融领域的暗箱操作花样翻新，客观上起到了“洗权”的作用。比如高小琴看中的山水庄园的地块，以工业用地之名4万一亩的价格用作价值60万一亩的商业开发；即便如此，高小琴起初也拿不出来钱。但是她从副市长丁义珍那里拿到批文后，将地块用作抵押，轻松获得贷款，转手成了亿万富婆。诸如这样钻政策的空子、打擦边球、造假争取政策倾斜等等不正当管理成了臭豆腐，闻起来臭吃起来香，使得不正当管理盛行。

                         公司治理机制软肋

商界集体被黑固然与外部环境有关，但最终还是由内部因素决定的。电视剧《人民的名义》之所以反映了一种正能量，监察、反贪机构的尽职尽责是一个重要原因。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商界的公司治理观念淡漠，治理机构子虚乌有。该电视剧中，除了工人自救组成的大风厂有设置监事会的情节，其他公司的成立几乎就是实际控制人捞钱造富、利益输送的幌子；在企业内部，不正当管理的指令反倒成为必须执行的尚方宝剑。

价值导向失误，使得投机观念泛滥成灾。如果说改革开放以来的相当一个时期最大的失误是教育，那么公司治理最大的失控就是观念的混乱，默认甚至推崇经营者的误导。比如绩效主义的“只要结果不管过程”，实际上是对以不正当的手段投机取巧的暗示、纵容。经营者自己也把开放开拓当成无法无天，把摸着石头过河当成利益输送造成资产流失的藉口。剧中阿尔法公司的小老板郑胜利直接把自己的名字改为挣钱的谐音郑乾，将一切向钱看的“合理性”贫倒极致。由此可以看出，当一个口号被叫响时，不能够停留在口号本身的辩证性，自圆其说；应该想象一下这个口号带来的现实境况。有些观点孤立起来看似乎非常有道理，但沿着其逻辑走下去，实践上却万劫不复。

将管理作为经营的婢女而不是通过管理产生效益，圈子利益标准超越是非界限。经营与管理原本是互为一体的，却在寻租模式中被分离开来。这不仅是因为科学管理远不抵经营厚黑实惠，更是由于经营者便于脱离约束。于是针对经营管理者的管理——公司治理才会应运而生，成为现代企业制度的重要补充。然而我国公司治理制度的出现先天不足，只有仰仗经营管理者的“大度”才会有生存的空间。于是，企业掌门人一方面坚持我的地盘我做主式的管理；另一方面又可以架空治理搞“经营”。电视剧中赵瑞龙当年的搭档、被称为“毒蛇”杜伯仲，与赵瑞龙闹掰后另铺摊子管理不善太缺钱，就以举报照片要挟赵瑞龙，让其拿出五千万，直接把经营变成了“宫斗”，迫使视财如命的赵瑞龙为了圈子利益不得不忍痛“割肉”。

法治浑浊，使得上下其手难以受到应有的限制。不正当管理不一定严重违法，离犯罪尚有一定的区别，但离犯罪往往只有一步之遥。在电视剧中，大路食品集团董事长王大路在跟达康书记面前提到民营企业时说：“中国的企业家，不是在监狱里，就是在走向监狱的路上。”按照这种说法，公司治理承担的是“走向监狱的路上”这个阶段的任务；而应当“在监狱里”的行为则属于执法部门的管辖范围和法治规范的范畴，是社会公平的最后防线。公司治理是以法治为依托的，当后者失守时，公司治理更会相形见绌。在电视剧中，山水集团与大风厂股权纠纷中，法官在上级的授意下，走简易程序判决大风厂股权和土地均归属于山水集团。面对这种反向的“鼓励”，即使有良好的公司治理，对此也无能为力。

                   正当管理之魂清源

当然，公司治理就是要在社会风气不好的情况下，解决好企业家“走向监狱的路上”存在的诸多问题，摆脱商界集体被黑的尴尬。这对企业家群体既是一种制约，又是一种保护；这固然需要相应的体制、机制、制度保证，更需要企业家群体自身的严格自律，守护正当管理之魂。否则任何体制、机制、制度都会被架空、异化，乃至被机会主导者玩弄于股掌之中。所谓正当管理之魂，出于企业家来自内心的确信：

厘清观念，诚实创新，确立驰骋商场的“正确打开方式”。正当管理并非迂腐清高，而是对“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古训的践行，通过为社会创造价值获得合理回报，不欺、不瞒、不哄。对资源瓶颈的“正确打开方式”当是诚实创新，在社会所能提供的知识产权保护程度内抢占先机，而不是寻求什么背景支持。有人认为电视剧的蔡成功之所以到处躲债，是因为没有山水集团那样的背景；其实作为一家老牌服装加工厂，大风厂属低端制造业，处于产业结构中的最底端，利润低技术落后；自身实力不足，在产能过剩中收入下滑是必然的。

回归常态，拒绝诱惑，坚持可持续发展。针对剧中汉东“一一六案件”的收网，有观众感叹：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说的不仅是剧中小心翼翼做人做官的大员们，更是主动或被动走进棋局的企业家们。现实中，不知瘦身只知“猛吃”，是众多企业倒下的重要原因。山西最大的民营（钢铁）企业海鑫钢铁破产，就是因为昔日晋商豪门力求“一夜翻倍”，深陷“三角债”，造成资金链全线断裂而崩溃。从这个意义上讲，坚持正当管理就是保持一颗平常心，矫正不正常成为正常的怪像，避免寻租；切勿不甘寂寞、滥用杠杆、盲目扩张。

守住底线，敢于担当，努力克服转型升级阵痛。相对于寻租“捷径”，正当管理无疑将会遇到更多的困难；反过来说，不能将困难重重作为放弃正当管理的理由。在当前经济转型升级中企业需要面对的阵痛中更是如此。客观地说，决策者是清楚并愿意积极帮助企业减负的。即使政府做得不到位，也不能成为企业家以跑路、拖欠农民工工资等等推卸责任的方式挑战底线与做人的原则；否则仍然会聪明反被聪明误。格力董明珠女士以自己的经验告诉我们：创始人最大能耐不是比别人聪明而是能吃苦。吃苦就是担当，把转型当作再次创业。

在商言商，公平竞争，厘清新型政商关系。在有中国特色的市场经济以及政策主导作用明显的情况下，正当管理不能我行我素，在商言商也不能完全不讲政治。正当管理当然需要政府、政策的支持，但那主要的不是争取资源“倾斜”，而是要争取公平的竞争和法治环境；正当管理既需要依法行使企业的经营自主权，又需要在法无禁止的空间大胆探索的同时率先垂范，强化制定规则的话语权。这既是在商言商的基础，又可以为构建新型政商关系提供规范，从而在新的经济形态中引领规则，推动社会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