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松亭先生:1986年出生。媒体人。17岁之前,没离开过江都,但很想出去闯闯;17岁以后,因为上学、上班,很少有时间回家乡,心里又始终惦记着。目前“沪漂”。平日里,码字是工作,美食是真爱,能跑马拉松、会打太极拳,爱好广泛,但可惜“样样通,样样松”。
年前写了篇《盐水鹅,麻辣鹅》,以为已将对盐水鹅的感情表达殆尽,不料写完又想起更多与鹅有关的趣事、馋事。要不说扬州孩子是吃盐水鹅长大的呢,吃惯了,怎么都割舍不掉,吃多了,故事三天也说不完。
讲一个老婆的故事。
老婆也是个盐水鹅重度爱好者,但不像我那样爱吃肉,喜欢啃鹅头。大约1994、1995年,她还在上小学,家住县城商业大厦旁的巷子里。巷尾有个熏烧摊,在老婆心中那里的盐水鹅就是“天下至味”。当时家里每周只给一块零花钱,她不买头绳不买糖,攒着舍不得花,哪天实在嘴馋,就在晚饭前冲去熏烧摊,一块钱刚好可以买个鹅头,带回家就着米饭慢慢啃。先用筷子挑鹅脑,再撕开下巴慢慢嘬,最后打扫其他部位,一集动画片功夫,啃得干干净净,一丝肉渣皮屑都没有。
我曾好奇地问她,鹅头是下酒菜,怎么就米饭?她说,“浇一点卤汁在饭上,吃起来可香咧!”只可惜,没过两年,鹅头涨价到每个一块五,零花钱却没涨,只好三周啃两个,一直啃到搬家离开。
这种吃货的精神打动了我,后来专门陪老婆回去过一次,扬言要把熏烧摊上所有鹅头买走吃个够,弥补童年遗憾。结果,巷子还在,房子拆了,熏烧摊也早没了。站在巷子口,我提议去别家买点,老婆没挪步,并感慨地说,“还是小时候的鹅头好吃。现在好东西多了,反而吃不出那味道。”
再讲一个我的故事。
2010年,我到上海工作,刚入行时上夜班,每天睡到中午起床,再去附近小菜场买菜,日复一日,生活非常规律。有天突然看到菜场一角排起长队,凑上前打听,新开一个熏烧摊,卖盐水鹅!
我高兴坏了,当即加入队尾,上海很多地方能吃到地道的日韩料理欧美大餐,偏偏盐水鹅很少见。慢慢的,人越来越多,周围口音也越来越微妙,有人操着扬州话盐城话,有人满口“洋泾浜”,还有人要仔细听才能从标准上海话里听出乡音的蛛丝马迹……我心想,该不会附近不上班的苏北人都来排队了吧?大家热烈地聊着,关于盐水鹅,关于家乡美食,关于家乡,空气中洋溢着令人兴奋的气息。
结果,那天我连一根鹅毛都没买到,热情的顾客把熏烧摊买得一干二净,卤汁豆腐干都没留下。后来又去排过好几次队,终于买到一回,剁一角捧回家,没饭没菜,空口吃完,熟悉的香味在屋里弥散,抬头看窗外,世界真明媚。
小摊生意很好,但不到半年就关门大吉。老板说,每天早上开车从扬州拿货,中午赶到上海卖,卖完再回家,扣掉路费所剩无几,人还累。我们拼命怂恿他去学做鹅,以后不用舟车劳顿,就地取材赚大钱,不过终究没有下文。
老婆说,现在的鹅头不如小时候的好吃,是因为她怀念回不去的童年。那我们这群“好吃”的苏北人,为买盐水鹅在上海街头排长队,又是为什么呢?应该是血脉里一些与故乡羁绊的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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